魁皇城的夜风卷起尘埃,张小纯在黑袍人身后亦步亦趋,掌心却已满是冷汗。方才那番“视察追杀者”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回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逃得有多狼狈——那黑袍人森冷的语气,让他瞬间想起被血子殿杀手追杀的噩梦。
“监察使……”他默默咀嚼这个头衔,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噤若寒蝉的百姓。远处,重建的“张氏魂药”铺子已初具规模,工匠们的敲打声中,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巨鬼城抄家时的场景。那时的他是人人喊打的“瘟神”,如今却成了代天巡狩的监察使,命运的转折堪称荒诞。
黑袍人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一会见了大天师,莫要再如此怯懦。”
张小纯抬头,看到对方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那是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左眼已瞎,眼窝处嵌着一枚黑色魂晶。他心中一惊,忽然想起坊间传闻:大天师座下第一杀手“夜枭”,曾以一人之力屠尽九幽城三大家族,手段之狠辣,连巨鬼王都要忌惮三分。
“是,前辈。”他恭恭敬敬地应下,心底却在疯狂思索:大天师为何会派这样的狠角色来传旨?是信任,还是警告?
皇宫巍峨如巨兽,金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张小纯跟着夜枭踏入正殿,看到大天师端坐在云纹宝座上,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逆河宗见过的祖师画像——那种俯瞰众生的眼神,如出一辙。
“张浩,”大天师开口,“可知监察使的职责?”
“回大天师,”张小纯深吸口气,“掌千军,察百官,代天师巡狩天下。”
“不错。”大天师满意地点头,“但老夫要的不止于此。”他抬手一挥,殿内屏风缓缓拉开,露出一幅魁皇城势力分布图,“魁皇暗中勾结诸王,妄图架空老夫。你身为监察使,首要之务,便是找出这些乱臣贼子。”
张小纯目光落在图上周王府、灵临城的标记上,想起周宏的阴狠、陈好松的跋扈,拳头不由得握紧:“请大天师放心,张某必当鞠躬尽瘁!”
大天师忽然轻笑:“鞠躬尽瘁?老夫要的是你的狠辣。当年夜枭担任监察使时,可是连老夫的亲传弟子都敢杀。”他看向夜枭,后者单膝跪地,身上的刀疤似乎都在诉说着往事。
张小纯心中一凛,忽然明白过来:大天师要的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僚,而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刀。他想起自己在炼魂壶内的狠厉,想起用永夜伞吸收生机时的疯狂,忽然露出一丝狠笑:“大天师但看便是。”
夜枭抬头,独眼闪过一丝诧异。他见过太多人在大天师面前战战兢兢,却从未见过有人能这么快领会意图。这个张浩,果然如大天师所说,是个“可造之材”。
离开皇宫时,天已微亮。张小纯站在宫门前,望着初升的朝阳,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夜枭递来一块刻着“监察使”三字的令牌,声音低沉:“千军卫已在城外待命,明日开始巡城。”
张小纯接过令牌,触手生温,竟像是用天人骨血炼制而成。他想起大天师最后说的话:“监察使没有退路,要么权倾天下,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了。”他握紧令牌,转身走向街道。远处,张浩魂飘然而至,魂体透明如琉璃:“师尊,您真的成了监察使?”
“嘘——”张小纯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忽然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吓死我了……刚才在里面,腿都软了。”
张浩魂哭笑不得:“师尊,您刚才在大天师面前不是挺威风的吗?”
“那是硬撑!”张小纯抹了把冷汗,“你没看见夜枭那家伙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还有大天师,那哪里是招人办事,分明是找替死鬼!”
张浩魂沉默片刻,轻声道:“但我们没得选,对吗?”
张小纯抬头看向天空,云层翻涌如怒海。他想起陈曼瑶被禁足的天师府,想起许珊倔强的笑容,忽然站起身,将令牌郑重收入储物袋:“对,没得选。但至少,现在我们有了咬人的资格。”
晨光中,他的身影逐渐挺直,腰间的永夜伞残件微微发亮。路过“张氏魂药”铺子时,他停下脚步,对正在忙碌的工匠们大声道:“给我把铺子修得气派些!以后,这就是监察使的府邸!”
工匠们轰然应诺,眼中满是敬畏。张小纯负手而立,看着废墟上崛起的新建筑,忽然想起自己在通天河时的梦想——那时他只想做个安稳的外门弟子,如今却站在了蛮荒权力的漩涡中心。
“世事无常啊……”他喃喃自语,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要走下去——不为别的,只为那些信任他的人,也为那个曾被人踩在泥里的自己。
夜枭站在远处屋脊上,独眼微眯。他看着张小纯在阳光下挥手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能掀起一场风暴——一场足以改变蛮荒格局的风暴。
“大天师,您果然慧眼如炬。”他低声说道,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魁皇城的清晨依旧喧嚣,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这座城市将不再平静。那个曾被视为“瘟魔”的张浩,如今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监察使,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走吧,”张小纯对张浩魂说,“明天还要巡城呢。先去吃顿好的,养足精神——毕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官府的人’了。”
张浩魂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这个看似荒诞的开局,正是师尊走向巅峰的起点。而他,有幸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