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8 章:汗位悬阙(回历 665 年冬?哈拉和林斡耳朵)
哈拉和林的严冬来得格外凛冽,斡耳朵大帐的牛皮帐被北风撕扯得哗哗作响。窝阔台汗的咳嗽声穿透层层毡帐,惊起栖在金顶的寒鸦。萧虎踩着积冰踏入寝帐,炭火烧得通红的铜炉旁,脱列哥那皇后正用银勺搅动参汤,金冠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萧帅来得正好," 皇后的声音像浸了霜,"大汗昨夜连饮三盏马奶酒,吵着要召见贵由。" 她望向帐内屏风,那里影影绰绰跪着几个萨满巫师,正在用畏兀儿文书写祝祷词,"忽里勒台大会至今未开,诸王的使者已经踏破帐门。"
萧虎的目光落在御榻上,窝阔台的面容比三个月前更见消瘦,胡茬间凝着未擦的药渍:"按《大扎撒》,大汗病重时当由皇后监国。" 他的手指划过腰间虎符,磁石与帐内的铁质灯架隐隐相吸,"请皇后速召宗王议事,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枢密院的毡帐内,八盏铜灯将宗王们的影子投在狼皮帐幕上,恍若群魔乱舞。贵由的亲信、钦察万户孛罗忽站在中央,皮靴碾过摊开的舆图:"我家殿下西征钦察时,曾与拔都大王盟誓共掌草原,此时不立,更待何时?"
"太宗当年属意失烈门," 察合台系的也速迭儿把玩着鹰首权杖,宝石眼睛在火光中流转,"何况贵由殿下的母族乃蛮部,血统不纯。"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耶律铸掀开毡帘,衣襟上落着片片雪花:"拖雷王妃派来使者,说漠南十万汉军已向开平府集结。"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同时收到急报,伊利汗国的旭烈兀汗正往中亚调兵。"
萧虎猛然起身,虎符磕在案几上发出闷响:"诸君难道忘了太祖遗训?" 他展开泛黄的《成吉思汗遗诏》,朱砂御印在羊皮纸上格外刺目,"忽里勒台需诸王共议,若刀兵相向,便是违背圣祖。" 他转向脱列哥那皇后,"请皇后暂摄国政,即日起封闭哈拉和林四门,只许宗王单人入帐议事。"
三天后的朝会,斡耳朵大帐挤满了披甲的宗王亲卫。贵由身着西征时的连环锁子甲,腰间悬着拔都所赠的波斯弯刀,靴跟碾碎帐内铺的波斯地毯:"我有西征之功,又握有钦察、康里诸部兵权,忽里勒台若不公,我的铁骑便踏平议事帐!"
"贵由殿下可知," 萧虎捧着《大扎撒》副本,青铜封面刻着太祖手书的 "公选" 二字,"太宗继位时,诸王曾饮下掺牛血的盟誓酒,若违誓,天必谴之。" 他指向帐外,"漠北的探马赤军已列阵十里,他们的箭袋里装的不是普通箭矢,是刻着《大扎撒》条文的誓箭。"
察合台突然咳嗽着起身,权杖重重杵在地上:"老臣提议,先由脱列哥那皇后监国,待大汗... 待大汗康复,再行选举。" 他的目光闪烁,"毕竟失烈门是太宗亲立的嗣孙。"
"叔父难道忘了," 忽必烈突然从拖雷系席位站起,素色蒙古袍下露出半幅铁甲,"太祖分封时,拖雷系掌漠南汉地,如今漠南十万户的税册在此。" 他将黄绫封面的账册推向前,"若汗位久悬,汉地赋税恐难北上。"
当夜,萧虎的亲卫潜入贵由的营地。毡帐内,贵由正与术赤系的使者密谈,案头摆着划分中亚牧场的秘约。"萧帅让我带给殿下一句话," 亲卫呈上磁石镇纸,正是当年木华黎的遗物,"太祖西征时,曾在阿尔泰山折断过违令者的弓箭。"
贵由的手在镇纸上顿住,磁石与他腰间的铁饰相吸,发出细微的颤音:"萧老贼想威胁我?"
"不敢," 亲卫退后三步,"只是漠北的雪已经封了商路,伊利汗国的使者今早转向拖雷系的营地 —— 他们更想与握有中原财赋的人结盟。"
与此同时,察合台的毡帐内,耶律铸正与也速迭儿的谋士低语:"您若支持脱列哥那皇后监国,大元可将阿力麻里的屯田税减免三成 —— 那里的葡萄酒,可是旭烈兀汗的最爱。" 他掏出盖着中书省印的文书,"另外,萧帅已说服汉地诸侯,愿为察合台系提供五千名冶铁工匠。"
回历 666 年正月,忽里勒台大会在鄂嫩河畔召开。三万怯薛军环伺会场,箭簇统一指向天空,形成钢铁穹顶。萧虎扶着脱列哥那皇后登上祭坛,手中捧着的玉册刻着窝阔台的 "监国诏书"。
"诸位宗王," 皇后的声音在雪原回荡,"大汗有旨:依太祖旧制,先由皇后摄国,待新君选出,再行禅让。" 她望向贵由,"贵由殿下可率西征军镇守中亚,察合台大王监守西域,拖雷系..."
"拖雷系只效忠《大扎撒》," 忽必烈的声音打断她,"若论战功,贵由殿下在钦察的屠城之举,恐难服众;若论血统,失烈门幼弱,恐蹈乃蛮部覆辙。" 他展开一卷羊皮,"这是漠南汉地七十二诸侯的联名奏表,恳请速立成年君主。"
贵由按剑上前,却见萧虎向怯薛军统领使眼色,三万铁骑同时顿足,声如滚雷。"贵由殿下若执意开战," 萧虎的声音盖过马蹄,"漠北的粮草只能支撑二十日,而漠南的粮食,已通过新修的运河运往开平。"
三日后的深夜,脱列哥那皇后的毡帐内,萧虎与忽必烈相对而坐。案头摆着两份密约:一份是贵由接受 "西征大将军" 封号,领中亚牧场;另一份是察合台系确认监国制度的文书。
"当年太宗继位时,也有过这样的争执," 萧虎摩挲着新制的 "监国玉玺",印纽刻着苍狼白鹿,"关键是让各方都能在制度中找到位置。" 他指向窗外,"贵由的铁骑需要中亚的牧场,察合台需要汉地的工匠,拖雷系需要中原的赋税 —— 而大元,需要的是《大扎撒》下的秩序。"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斡耳朵金顶时,萧虎颁布《汗位过渡条例》:"皇后监国不得超过两年,期间诸王不得私调大军,忽里勒台代表需包含汉地诸侯与西域长史。" 他望着忽必烈,"当年太祖用忽里勒台统一草原,如今我们要用它稳定天下。"
回历 667 年春,窝阔台汗在斡耳朵驾崩。贵由的西征军按约开拔中亚,察合台系的使者带着冶铁工匠返回西域,拖雷系的商队再次踏上丝绸之路。萧虎站在哈拉和林城头,看着诸王的旌旗向四方散去,手中的虎符与城墙上的磁石基石隐隐共振。
"萧帅," 忽必烈策马而来,身后跟着怯薛军亲卫,"贵由在中亚修建新的斡耳朵,察合台系仍在拉拢术赤系..."
"让他们修," 萧虎望着远处的雪山,"只要《大扎撒》还在,只要忽里勒台的规矩还在,再大的风浪也掀不翻大元的船。" 他忽然轻笑,"当年太祖留下的,不是某个汗王,而是让汗王们互相制衡的法度 —— 就像磁石的两极,离得越远,吸力越强。"
这场惊心动魄的汗位危机,萧虎以《大扎撒》为盾,以利益分配为矛,在宗王的刀光剑影中辟出一条制度之路。他深知,蒙古的汗位之争从未停歇,但只要将权力博弈纳入法典轨道,让各方在规则中寻求平衡,帝国便能在危机中涅盘。当忽里勒台的铜铃再次响起,大元的汗位悬阙之下,已然埋下了制度治国的种子,而这,正是萧虎为帝国留下的最珍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