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婴浑身已经冷汗涔涔,他佝偻着身子,死死地抱着怀中的药箱,生怕下一秒,韩厥就会下令将自己斩杀。
那他,便愧对庄姬以死相托!
“你呆立无语,怎可谓是仓皇呢?”
韩厥目光冰冷,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看向了程婴怀中的药箱,“这箱内何物啊?”
程婴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吐出了两个字:“草药。”
“打开!”韩厥命令道。
程婴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跟他玩心理战。
一旦露出一丝破绽,他和箱中的孤儿,即刻殒命。
可他不敢不从!
将药箱轻轻放在了地上。
一把尖刀瞬间横在了他的身前!
“要知道,藏匿者,九族不留!”韩厥厉声说道,刀尖抵住程婴的心口,吓得他顿时瘫倒在地。
他一个小小的府医,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眼瞅着韩厥的尖刀就要刺进药箱。
程婴瞳孔一缩,直接扑了上去,将药箱死死的捂在身下。
“韩大人,箱子里的草药宝贵,乃是小民活命之物啊,还望达人,刀下留情。”
这生死举措,在这一刻,让韩厥有些动容。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府医以命相抵!
“传令下去,封锁相府,不得有人进入!”韩厥对着身后的众人喝道。
士兵们得令,收回尖刀,退出了院门。
“一介草民,勇气可嘉。”韩厥俯身盯着程婴,面容依旧冷血无情。
程婴不知道这个杀神为何会将这些属下支走,他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大人就别取笑小民了。”
韩厥眸光一寒,“你与赵家交好?”
程婴再度紧张起来,“我给赵家看过十余年的病。”
“既无赵家交好,为何以命相抵?”韩厥满腹疑虑。
程婴双目通红,想到了在自己面前自刎的庄姬,心中酸楚难耐:“方才,刚刚乘意于赵姬,那庒姬以命相托,我自当以命相抵。”
“你九族不留了?”韩厥继续追问。
“九族?”程婴露出一抹苦涩,“韩大人高看小民了,小民家中只不过只是一妻一子而已。”
此刻,他已经确定韩厥发现了药箱中的婴孩,自己已经引火烧身,无法回头。
只是可怜了家中的妻儿,因他惹上这祸端,也要性命不保!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杀神并没有对他动手。
“在下佩服,可是这乱臣贼子,就真的值得你舍命?”韩厥心中疑虑更甚。
程婴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我与赵家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可这赵家被冠上逆臣之说,那是朝野之鼓动,那是众生之杂谈,世人自有分辨。今日若将军放行赵家之后,小人自当诚信赵家之事。”
他在赌,赌韩厥人性尚未泯灭,赌韩厥依旧念及王庭的恩情!
就在此时,箱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守在门口的士兵立刻冲了进来。
“箱中可有夹带?箱中可有夹带!”
韩厥暗叹不妙,千钧一发之际,他立马呵斥众人。
“不得妄动,退下!”
士兵停下了脚步。
“速将逆臣之说解释下!”韩厥迫切追问。
对于晋王遇害之事,他也有所怀疑,可屠岸贾一口咬定乃相府所为,甚至让他追杀赵氏遗孤。
他不得不从。“小民斗胆一说。”程婴扶箱起身,躬身行礼。
“愿闻其详。”韩厥抱拳。
“逆臣,野心之人,多是欲望驱使,可是这赵家侍奉了三代君王,是非成败自有公论,就算这新君登基,他真的对赵家有什么想法,那也轮不着他屠岸将军就下了这旨意,就直接将赵将军家,就如此灭了门了呀,这才是赵家的祸乱之源。”程婴一口气道出其中缘由。
韩厥只觉得脊背发麻,程婴所言直击要害,原来一切都是屠岸贾嫉贤妒能,借刀杀人!
他想执掌朝野,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甚至,他想取而代之!!!
“报!!!”
“韩将军,屠岸大人有令,命韩将军携程婴返府待审。”
副将传来了密令!
气氛再度变的紧张起来。
程婴无奈地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今夜他必死无疑了。
“将军,小民只求速死。”程婴渴求道,他知道那佞臣的手段,不想临死前再遭受酷刑折磨!
看到这一幕。
现场不少观众绝望地摇了摇头。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结果,又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他好不容易过了韩厥这一关,可依旧无法逃脱屠岸贾的追杀。
哀叹!哀叹啊!
直播间,弹幕也开始滚动。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天要亡程婴!天要亡赵家啊!”
“泪目了!程婴付出了这么多,可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可怜了庄姬以命相托,可怜程婴赔上全家性命,更可怜那襁褓中的赵氏孤儿,将共赴黄泉!”
“我哭了,我只能说程婴已经做到了对庄姬的承诺,可天不遂人愿,他已经尽力了~呜呜~”
“没错!医师无须自责!”
“医师无须自责!”
“医师无须自责!”
这六个字迅速霸屏,如此大义凛然,他当真无须自责!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程婴将就此命丧黄泉,韩厥厉声大喝:
“程婴,你以诚信于赵家,怎可一死了之?自当,坚守誓言!”
说完这话,他猛然抽出腰间的佩刀,和前来的副将以及周遭的士兵厮杀起来。
鲜血染红了地面。
片刻后,众人被屠戮殆尽。
程婴傻眼了,万万没想到韩厥居然斩杀了这些部下,和他站在了一起。
可即使这样,他们也难逃一死。
无非那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位守护赵家血脉的忠勇之士。
程婴感到万分愧疚:“将军,现如今,纵使你我插翅,也难敌得过那屠岸大人已经下了的斩尽杀绝之令!”
“斩尽杀绝之命?”韩厥目光如炬,“我以为,做人,上敬父母,下敬妻儿,此乃仁礼!”
“做臣,忠君爱国,此乃君理!”
“但人生天地之间,皆莫过于一家,此乃天理!”
“可如今君不像君,子不像子,臣意何为,国之哀呀!”
“我本就是晋国的将士,也理应跟晋国共存亡!程婴啊,你就好生带着,赵国的孤儿,逃命去吧!”
韩厥字字珠玑,浑身散发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身为王臣,他不能手刃仇敌,乃不忠!
见相府蒙冤,不能为之昭雪,乃不义!
如今若不能保住这唯一的血脉,九泉之下,他有何颜面见相府那三百冤魂!
就让他韩厥再狂这一次!
哪怕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