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护国公夫人上门商议章程,她为人和气,夸起谢蕴来,好听话一箩筐,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商定后,便是纳吉,然后,择吉日下聘。
聘礼单子,护国公夫人仔细斟酌了一番,既要风头体面,又不能僭越,惹人话柄,简直比自己儿子娶媳妇还要上心。
下聘前一日,慕浔猎了一对大雁,回来时,正好看到护国公夫人拿着聘礼单子,和管家一起仔仔细细地对着,生怕有半点的疏漏。
慕浔小时候,和太子时常往护国公府跑,熟络地朝护国公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微笑道:“辛苦您了。”
护国公夫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早已将他看做自家的子侄,能看到他成家,心里止不住地高兴。
她笑呵呵道:“这等喜事儿,多少人盼都盼不来,那些夫人不知道怎么羡慕我呢。”
护国公夫人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亲,操办婚事,她极有经验,对完聘礼,又去盯着厨娘准备茶饼的材料,谁知,皇后宫里的大太监带着御厨来了。
御厨奉命来做茶饼,大半夜就开始忙活,做好后,装进匣子里,贴上喜字,系上红绸带。
天亮后,吉时一到,小厮们穿着喜庆的红衣裳,抬着聘礼浩浩荡荡地前往武安侯府。
一路上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吸引了无数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那一抬抬箱笼全都开着,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一览无遗,数都数不清,看得百姓艳羡不已。
“天啊,这聘礼也太太丰厚了,都不止六十六抬,慕王对谢二小姐可真上心。”
“陛下赐婚就是不一样,那一对玉如意也太精美华丽了,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还有那东珠,比婴儿的拳头还要大。”
“慕王年轻俊美,又位高权重,能嫁进王府,谢二小姐真是好福气。”
......
今日,王府来下聘,侯府上下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老夫人换上新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吩咐侍女给谢蕴梳妆打扮。
谢蕴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捯饬,老夫人看着精致明艳的小姑娘,心里止不住的满意和得意。
“我们蕴姐儿真是天仙一样的可人儿,便宜慕王了。”
谢蕴弯着眉眼,笑盈盈道:“我长得像祖母,当然是最好看的。”
一句话,把老夫人也夸了,哄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张嬷嬷让人打听外面的热闹,小丫鬟回来绘声绘色地说着。
“外面的人不知道多羡慕小姐,都夸小姐有福气。”
谢蕴听完,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道:“慕王福气也不差,我和他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夫人听到这话,乐不可支,嗔了她一句:“不害臊。”
“我这说的都是实话,祖母就说我和慕王般不般配吧。”
“是是是,我们蕴姐儿和慕王最般配不过了。”
祖孙俩有说有笑,就有婆子笑呵呵地进来禀报,说下聘的队伍快要到侯府了,老夫人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牵着谢蕴就去了前厅。
慕浔以雁为礼,一抬抬聘礼,如流水般进了侯府的大门,满满当当地摆在院子里,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聘礼越隆重,代表着慕王对蕴姐儿越满意,那些看蕴姐儿笑话的,这下好了,笑不出来了。
老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大喜的日子,恭贺的人多了,谢蕴的脸都要笑僵了,等前院摆了宴席,她才闲下来。
她揉了揉脸,打开点心盒子,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好吃吗?”慕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举步走了过来。
谢蕴看着他,唇角弯出一抹弧度,笑意也溢了出来:“御厨亲手做的,哪有不好吃的。”
说罢,又惊讶道:“王爷怎么不在前院吃席?”
慕浔在她对面懒洋洋地坐下,姿态闲适:“懒得应酬。”
谢蕴把糕点推过去,没说什么“这于礼不合”之类的话。
两人本也不是古板的人,只不过,以前都是她钻狗洞去找他,现在换成他来见她。
慕浔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看到笼子里那一对大雁,笑意漫上眉眼。
大雁象征了忠贞,慕浔觉得谢蕴应该会喜欢,但还是问道:“喜欢吗?”
那对大雁矫健优雅,羽毛光滑亮丽,谢蕴十分喜欢:“大雁不好猎,王爷有心了。”
慕浔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姑娘眼神清澈明亮,因为打扮过,格外的漂亮,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记在心上,让人忍不住失神的悸动。
他轻轻一笑,笑容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你值得最好的。”
闻言,谢蕴托腮看了他好久。
她第一次见慕浔,他双手满是鲜血,矜贵却也嗜血,尤其是,他还说要将她剁碎了喂狗,她当时被他身上的气势和杀气所震慑,谁能想到现在两人定了亲,那样冷戾的人,竟然也会说好听的话。
谢蕴“啧”了一声,忽地就笑了。
慕浔问:“笑什么?”
谢蕴:“人与人的缘分可真奇妙,王爷也会说这些动听的话。”
慕浔扬眉:“动听吗?”
谢蕴颔首。
慕浔道:“不过是实话。”
真诚,才最打动人。
谢蕴吃了两块糕点,拿帕子擦了擦手,扬唇笑着道:“王爷以后多说一些这样的实话,我爱听。”
她想得很透彻,既然要和他过一辈子,那自然是要过得舒心。
慕浔笑着应了一声“好”。
谢蕴一顿,挑眉:“王爷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慕浔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喝着茶道:“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连亲事都搭上了,不过一点小要求,为何不答应?”
“王爷知道就好,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王爷可不要让我赔个底掉。”
“不会有那么一天。”
“王爷人品端方贵重,我相信王爷,以后就有劳王爷多多照拂了。”
小姑娘素来会顺杆爬,慕浔早就习惯了,掏出一个锦盒递过去。
谢蕴打开一看,是一块玉章,底下刻着“慕”字。
她仔细看着,怔怔问道:“这是王爷的私印?”
慕浔摇头:“这是历代女家主的信物,可调动王府的府兵和私卫。”
谢蕴呆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就这么给我了?王爷就不怕我拿着这玉章,做一些对慕家不利的事情来吗?”
慕浔眸光幽邃,灼灼地盯着她:“你会吗?”
谢蕴摩挲着那个“慕”字,说道:“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会。”
说着,倾身凑近他,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地说道:“这个对不起我的事情,包括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纳妾养外室,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爱用。”
这话落在男人耳中,大概会觉得这样的女子善妒,不够大度贤淑,但谢蕴不屑与人共侍一夫,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如果慕浔介意,也想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那他们之间,就永远只是合作的关系。
慕浔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带着笑意:“只给你用。”
谢蕴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慕浔会说这样的话。
“王爷,我会当真的。”
慕浔勾唇:“女子霸道一些也无妨,本王的王妃喜欢怎样就怎样。”
谢蕴望着眼前的人,青年的眉眼依旧锋利深邃,但眸底的笑意却柔软真挚。
在初夏的微风中,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快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