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刑房里阴森昏暗,只有火把跳跃着一抹火光,映着墙壁上挂着的刑具,泛出黑沉的幽光,那是长年累月被鲜血浸染所致,看一眼,就令人胆颤不已。
木架上绑着的人,神情惊恐,尤其是看到刑具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时,害怕到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是太庙令,负责太庙的各项事务,这些时日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慕浔真把他抓了。
他听着隔壁刑房传来的阵阵惨叫声,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惊惶地看向慕浔:“王爷,罪名未定,圣裁未下,下官还是大楚的官员,您不能屈打成招啊。”
慕浔垂眸喝着茶,眼皮都没动一下。
慕十三拨了拨炭火,将烧得通红的烙铁举到太庙令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刘大人是自己说,还是想试一试诏狱的待客之道后,再慢慢说?刘大人可得选好了。”
灼烫的热度扑面而来,太庙令吓得面无人色,震颤的瞳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骇然。
他害怕再迟疑一瞬,诏狱的人就会对他严刑拷打,忙不迭地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慕十三扯了下嘴角。
软骨头,他见得多了,但像太庙令这么贪生怕死的,还是少见的,可就是这么怕死的一个人,竟然有胆子烧毁太庙。
慕十三忍不住“啧”了一声,太庙令被他神情里的戏谑,弄得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王爷,是下官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但下官也是受人指使,是定国公逼迫下官的。”
进了诏狱,就是阶下囚,是砧板上的鱼肉,不想活受罪,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庙令跟倒豆子似的,一张嘴就把定国公咬了出来。
慕浔语气淡淡,轻嗤一句:“刘大人倒是识时务。”
太庙令假装没听出话语里的讥诮,讪笑道:“王爷英明神武,手眼通天,下官那点伎俩骗不过王爷,就不自找苦吃了。”
两座大殿第一次被火药焚毁,慕浔就怀疑太庙令,一直不抓他,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宋家出后招。
眼下,时机成熟,正好收网。
“那就说说吧,中殿和西配殿是怎么焚毁坍塌的。”
慕浔坐在那里,懒懒散散,但威压如山,令人不敢直视,谁也不敢在他面前糊弄。
太庙令如实道:“宋家将火药和火油送来后,命人偷偷藏在屋顶和大殿之中,等下雨打雷时引爆,再假借天罚之名,让陛下成为千古罪人,逼陛下下罪己诏。”
“然后呢?”
“两座大殿重新修缮,明面上,是由武安侯全权负责,实际上,他不过就是个替罪羊,宋家收买了所有的工匠,那些被换的材料,武安侯府根本看不出好歹,等宋家命令一下,再把大殿弄塌。”
太庙令不敢有半点的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慕浔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极沉,听得人心头发紧,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太庙令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王爷,”
慕浔掀起眼皮,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刘大人,你可真是该死啊。”
那个“死”字就像重锤,狠狠地砸在太庙令的心头,他呼吸一滞,浑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定国公权势滔天,下官也是受他胁迫,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了下官,下官上有高堂要侍奉,下有三岁稚童要抚养,罪不至死啊。”
太庙令苦苦哀求,一副受制于人,万般无奈的模样,但说到底,不过是欲壑难填罢了。
慕浔神情淡漠,冷嗤道:“你和宋家沆瀣一气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东窗事发之后,会牵连家眷?”
太庙令被噎得语塞。
“做了,就得认,装什么无辜?”慕浔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往下说道,“你说,你受定国公胁迫,定国公也可以说是你胡乱攀扯,恶意构陷,刘大人,一面之词,可定不了一品国公的罪。”
太庙令如遭雷击,焦急,惊恐,慌乱,各种情绪压在心口,就差指天发誓了:“王爷,下官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慕浔淡淡说道:“你小小一个太庙令,戴罪之身,你说的话,发的毒誓,谁人在乎?想要活命,你得让陛下,让满朝文武都信你。”
太庙令心乱如麻,慌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倏地说道:“下官有证据。”
慕浔抿茶不语。
太庙令面色发白,急切道:“王爷,下官真的有证据,那些火药,下官偷偷藏起了一些,宋家让下官支开守卫,方便他们偷偷换材料,以次充好,下官也全都留下证据,那些证据就藏在下官书房的暗格里。”
“火药只能说明此事和神机营有关,不能证明是宋大将军监守自盗,焚毁太庙,至于偷换材料,或许真和宋家有关,但谁能证明是受定国公指使?只要推出几个替罪羊,定国公府就能全身而退,那些罪名按不到他们头上。”
太庙令闻言,双眼发黑,一阵阵眩晕,生死关头,他的脑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慕浔这是要以他为刀,让定国公府,乃至整个宋家都万劫不复。
他眼珠子狠狠一缩,忽然想到了什么,疾声说道:“那两人偷偷换了材料之后,就离开长安城,下官知道他们藏在何处,有他们的口供,定国公逃不掉!”
慕浔满意地勾起唇角:“藏在何处?”
“杏花镇的一处田庄里。”
太庙令说了位置,慕十三带人亲自走了一趟,将人抓到诏狱,凄厉的惨叫声响了大半夜才安静下来。
慕浔看着慕十三递来的口供,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两日后,定国公府。
宋五急匆匆地跑进书房,对宋痕说道:“公子,不好了,陶先生不见了。”
陶成是定国公府的幕僚,就是他让人散播流言,那些人都死了,也无所谓,只要陶成活着,就能指证定国公府。
宋痕想到这一点,猜到是慕浔把人抓了,眉眼冷得像覆了一层寒霜,起身就去找定国公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