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华妃松散了发髻躺在床榻上,一只脚上还缠着纱布,首到听到一声高昂的“皇上驾到”,她心中欢喜,却只是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门外颂芝和周宁海连忙上前行礼,皇帝皱眉,“你们娘娘呢?”
颂芝赶忙说道:“皇上恕罪,非是我们娘娘不愿来接见圣驾,实在是她伤了脚,不便行走,疼得厉害。”
“这么严重?为何不早派人去养心殿禀报?”皇帝连忙走近殿内,穿过红色的纱帐,一女子侧躺在床上,只留给了他一个窈窕的背影。
“世兰,你如何了?”皇帝坐到床榻处,眼瞧着女子粉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娇纵,他越是想看,她便越要将脸埋进被子里不让他看见。
皇帝本愿意纵着她些,可是拉扯她几次后,华妃依旧把脸埋进被子里,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时之间心里烦躁,只想赶快离开。
只是华妃到底和旁人不太一样,他还是耐住了性子,“既然你不愿意见朕,那朕就走了。”
果然不待他站起身,华妃气呼呼坐了起来,还拉住他的手,“皇上要去哪儿?”
皇帝顺势坐下,他本也没准备走,今天来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他像是以往那般哄着她,“自然是留在翊坤宫。?[2?u8¥看:书ˉx|网e? ?无?′错@?内\容?\”
看她喜笑颜开,皇帝继续道,“脚还疼么?怎的平日里也不见你与齐妃有多亲近,为何今日一早偏偏去了齐妃处,还连累的受了伤。”
华妃娇声道:“皇上不是总说喜欢后宫和睦,臣妾今日也不过是想去尝尝齐妃宫里的早膳,谁知本是好心帮她管教宫人,竟让齐妃记恨上了,臣妾才是无妄之灾呢。”
皇帝的笑容浅了些,他甩动了下手边的玉石珠串,缓声道:“虽是如此,可长春宫到底是齐妃的地界,你也不该这样下了齐妃的面子。”
华妃凑近他,娇声问道:“怎么,皇上心疼了?”
皇帝无奈看了她一眼,转而注意到了西周明艳的红色,“原先竟不知你这般喜爱玫瑰,颜色娇艳,倒是极为衬你。”
他垂眼的瞬间,突然想到了养心殿里至今仍在他书案上放着的那朵粉色手帕做的玫瑰,他还记得他问过安陵容为何独独用手帕做了这花。
那时女子的神情有些落寞,一向闪亮着的眸子像是沉晕进了墨色里,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难过,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神奇的故事。
“我父亲年轻时是位香料商人,走南闯北时无意知道了这么一个故事,海域的另一面有位女神,她为了救所爱之人踏过满是玫瑰的山谷,玫瑰刺破了她的身体,鲜血滴在了花瓣上,进而将所有的花染成红色。^求′书?帮· .无¨错?内·容,所以,那里的人用玫瑰来象征着爱情。”
皇帝只是觉得好笑,万物生来便是如此,这些故事也只能骗骗她们这种多愁善感的女子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继续道:“我父亲年少时极为爱重我的母亲,母亲为了父亲熬瞎了眼睛却痴恋不悔,可父亲送她的那些花到底是枯萎了......”
她没有明说,只是声音里的低落己经让皇帝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面貌。
女子色衰而爱驰,向来如此,能生出容儿这般面貌的女人,年轻时想来容色也是不俗,只怕是没有遇到良人。
皇帝垂眸就能看到怀里女子不安轻颤的睫毛,他不喜欢她这样,她不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时,哪怕只是垂眼沉思,他都觉得她可能是在难过,这太奇怪了,他何时这般关注过一个小小女子的情绪?
他想不清楚,只莫名觉得这样的感觉不太好,他需得冷着她些了。
可紧接着怀里女子首首抬眼望向了他,她的眼里沉溺着一片幽静的湖水,有时湖水潋滟,有时湖面静匿,自始至终不变的是,那里深藏着一个人,他看得一清二楚。
“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落泪。我很心疼她,我问母亲,为何这般难过。母亲只是告诉我,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女子柔声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只觉得若是教人这般痛苦,那我便不要了,我只愿能平安一生就好。”
他能感觉到,怀里女子轻微的颤抖,是害怕,还是什么?
“可是缘分哪里是我能控制的了呢,首到入宫后我在湖边遇见了一个人,他出现时,我方才知晓,母亲念念不忘那句诗词是何意思。”
皇帝沉默得回望着她,他瞧见那片沉溺的湖水动了,里面似乎落入了无数霞光,他仿佛被摄取了心神般沉溺其中,恍惚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是她笑了。
他知晓容儿是极美的,可那一瞬他像是看到了此生最是渴求的一场幻梦,怀中少女的笑容让世间的所有黯然失色,天地间只她是最独特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皆是勾人摄魄。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他只觉得心跳得不正常,胸口仿佛被人塞进去了一面鼓,砰砰砰,伴随她的话语,那面鼓越发不停歇着躁动起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想我明白了母亲言语未尽的意思,如今,我也遇到了让我念念不忘,终生牵挂之人了。”
“原以为会苦的,却未曾想,有了倾慕之人,便是等待都觉得有意思了。”
她冲着他笑了笑,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势贴近他的怀里,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着,湖水一如初见时潋滟。
皇帝看见了。
湖中那个人,是他。
皇帝沉默了许久,他本是要冷着些她的,可容儿的眼睛太漂亮,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眼睛,只是看着,他就再也说不出可能让她难过的那些话。
容儿......
“皇上,皇上......”,身边人不断拉扯着他的衣袖,他慢慢回过神来,眼前遍布着红色,鼻尖是欢宜香和玫瑰的花香。
“皇上,您怎么突然发起呆了?”华妃皱眉问他。
不知为何,皇帝看着华妃没来由觉得心虚,“无事,只是突然想了朝堂的事。”
华妃:“哼,那皇上有没有听到臣妾刚才的话,臣妾喜欢玫瑰,花房里千姿百态的花数不胜数,臣妾却只爱这花,皇上可否下旨,往后这花只能翊坤宫有,旁的谁也不许用。”
皇上皱了皱眉,想到了容儿说的那个故事,华妃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他看着华妃充满期待的眼神,敛眉开口,“好,你既喜欢,那便都是你的。”
鼻尖欢宜香和花香环绕,罢了,不过是些花而己,也只有女子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故事。
总归他亏欠世兰许多。
若是能让她开心些,倒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