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茅文昭也想把人弄进府再说。

但茅清兮却避开了茅暮暮的手,依旧跪得笔直。

她知道,自己今日若真进了这侯府的门,恐怕就再难出来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安阳侯府,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

“父亲,”茅清兮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女儿不过是想回家取几件旧物……您又何必……将女儿拒之门外呢?”

她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连回家取东西都不让?

“姐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是父亲故意不让你进门似的。”茅暮暮急了,连忙插嘴。

“二妹妹,”茅清兮抬起头,目光清澈,“我只是想拿回我娘的遗物。那些东西……对你们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对我来说,却是……却是无价之宝……”

她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茅暮暮一愣,她没想到茅清兮会突然提起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她早就想扔了,可父亲一直不让……

“父亲,”茅清兮没有理会茅暮暮,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不成器,让您失望了……可二妹妹她……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您多给她准备些嫁妆……也是应该的……”

“可外面的人,却说……说您为了攀附权贵,不顾女儿死活……说您……卖女求荣……”

茅清兮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茅文昭的心头。

他脸色铁青,指着茅清兮,气得说不出话来。

茅暮暮更是如遭雷击。

她万万没想到,茅清兮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

她下意识地看向钱云霄,却见他眉头紧锁,目光深沉。

茅暮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姐姐慎言!”茅暮暮提高了声音,“我何时说过要嫁入临川伯府?你休要胡言乱语,坏我名节!”

“可……可林公子方才……不是……不是叫你……‘暮暮’吗?”茅清兮一脸茫然地看着茅暮暮,“我……我真的以为……你们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们,此刻看向刁明远和茅暮暮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这安阳侯府,可真有意思……”

“是啊,一个女儿送去冲喜,一个女儿……呵呵……”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茅暮暮再也无法辩驳。

她心心念念想嫁的,是太子!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茅清兮看着茅暮暮的脸色,心中冷笑。

这才刚刚开始呢……刁明远正要开口说话,茅暮暮却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语气生疏:“林公子,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街道上行人渐多,三三两两的百姓驻足观望。有人认出了太子钱云霄,纷纷跪地行礼。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地上,照得人影绰绰。

这话让刁明远眉头微蹙,心头涌上一丝不悦。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春日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浇不灭他心中的郁结。

虽说两人还未正式议亲,但彼此心意早已明了。他今日来安阳侯府,就是想与暮暮说明来意,回去后便让家中长辈来提亲。可眼下这情形,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转念一想,未婚女子的名声确实要紧,茅暮暮不愿被人误会也在情理之中。刁明远强压下心中的失落,调整了一下情绪。

“是在下唐突了,宋二小姐。”刁明远躬身一礼,语气恭敬,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茅暮暮暗自松了口气,目光迅速转向钱云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生怕自己的异常举动引起太子的注意。

只见钱云霄的视线一直落在茅清兮身上,声音温和:“宋大小姐若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孤,孤必为你做主。”他站在那里,一身明黄色的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尊贵不凡。

这副慈悲为怀的模样,立刻引得围观百姓连连点头称赞。有人低声议论:“太子殿下真是仁德啊”,“连庶民的冤屈都要过问”。

茅清兮站在那里,青色的裙摆被风轻轻拂动。她抬眸直视钱云霄,声音清冷如寒潭:“太子殿下称呼有误。我现在可是圣上钦点的将军正室,早已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钱云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面上依旧带笑:“是孤失言了,燕夫人。”他的目光在茅清兮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

“太子殿下已应允为我主持公道,当真?”茅清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

“自然当真。”钱云霄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茅清兮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臣妇此番回府,本想取回娘亲留下的嫁妆。昨日走得匆忙,未及取走。今日再来,却连府门都进不得。”

“胡说八道!”茅文昭怒喝,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震怒,“你娘何时给你留过嫁妆?谁又拦着你不让进府了?”他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

茅清兮目光扫向门前两个小厮。那两人对上她的视线,立刻跪地求饶,身子瑟瑟发抖,眼神不住地向茅暮暮求救。

茅暮暮心中一紧,手心沁出冷汗。她生怕这两个下人在太子面前说出实情,连忙呵斥:“你们这些下人,姐姐回府也不知迎接,该打!”说着,她又转向茅清兮,挤出一抹笑容,“姐姐放心,爹爹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有太子殿下在此,我自然相信爹爹会给我一个交代。”茅清兮嘴角微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茅文昭咬牙切齿,只得下令:“这两个刁奴,来人,重打五十大板!”

“老爷饶命啊!”两个小厮被衙役拖走时还在哭喊,声音凄厉,“是二小姐吩咐的”话未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有人同情地看着那两个小厮,有人则对茅清兮投以怜悯的目光。

“爹爹,我娘的嫁妆该归我了吧?”茅清兮不为所动,继续追问。

“简直荒谬!”茅文昭怒极反笑,“你娘何时留过嫁妆?我是太纵容你了,竟敢在太子面前信口雌黄!”若不是顾忌众目睽睽,他恨不得立刻教训这个不肖女。

茅文昭看着眼前的女儿,想起当年一时心软留下她的决定,心中懊悔不已。那时若是狠下心来,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爹爹,这是嫁妆单子。”茅清兮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恭敬地递给钱云霄,“请太子殿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