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所有的木剑,都被茅文昭无情地销毁,连同那些与母亲有关的物件,也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是她那时太年幼无知,才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吗?
茅清兮拼命地在记忆中搜寻,可除了母亲日渐消瘦的脸庞,再也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主子,有些话,我本不该提,将军或许也不愿我告知于您。”
紫萱的声音将茅清兮从回忆中拉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可我若不说,心中始终难安。”
“将军的伤,确是在沙场上落下的。可那一仗,我军以多击寡,本应大获全胜。”
“偏偏在收尾之时,敌军后方射出一支冷箭,一箭射穿了将军的心窝!”
紫萱越说越激动,眼眶泛红。
“这一箭,让将军昏迷了半月有余,之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我用尽了法子,各种灵丹妙药都试过了,却始终不见效。明明……只是普通的箭伤……”
紫萱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可将军对此却并不在意,每当我起疑,她总说是我多虑。”
“后来,她还特意遣我去寻药,可等我回来……将军,却已经不在了。”
一滴泪,终于忍不住从紫萱眼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晕染开一片深色。
她自废武功,跟随将军入府,只想医好将军的伤势罢了。
可为何,她倾尽所学,却依旧无力回天?
世人皆赞她医术通神,可她最想救的人,她却救不了。
“紫姨,您放心,娘的死,我定会查明真相!”
茅清兮扶着桌案,身子微微颤抖,咬牙切齿,眼眶赤红。
“如果母亲真的遭人毒手,我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紫萱重重点头,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重现于世。
一样的红衣,一样的果决。
紫萱拭去泪痕,眼中杀意凛然。
得知母亲死因蹊跷,茅清兮复仇之心愈发迫切。
她仔细翻看着亲娘遗留的典籍,希望能从中寻到线索。
突然,她想起一事,转头问紫萱:
“紫姨,您可曾听闻‘寒星露’?”
“主子可是指……苏将军所中之毒?”紫萱问。
“嗯,我听闻,娘亲中的是寒星露。”茅清兮点头。
紫萱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寒星露……这毒,我知道一些。”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这毒非比寻常,是百年前青鸾阁一位叛徒所创。那叛徒用此毒为祸人间,死了很多人,最后还是青鸾阁出面才平息。从那以后,寒星露就被列为禁药,除了青鸾阁内部,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更别提解毒之法了。”
茅清兮心头一震,追问道:“如此说来,给冀容白下毒的,定是青鸾阁的人?”
“传闻是西魏……”
紫萱欲言又止,与茅清兮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毒,十有八九是青鸾阁之人所下。
只是这幕后之人……
茅清兮不确定冀容白是否知情。
“紫姨,您可了解青鸾阁?”她又问。
紫萱蹙眉摇头:
“青鸾阁早已封山,不问世事,如今江湖上,鲜少有他们的消息。”
看紫姨的反应,她并不知晓母亲的身份。
可如果连紫姨都不知情,茅暮暮和钱云霄又是如何得知的?
还笃定青鸾阁会为了她这个外孙女出手相助?
茅清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以钱云霄的性子,若非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在她身边布下这颗棋子。
难道,茅文昭知道些什么?
若他知晓,那茅暮暮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茅清兮对安阳侯府的恨意,又深了一层。她要复仇,第一个要动的就是安阳侯府!
“少夫人,少夫人!”
门外,语巧的声音急切传来。
茅清兮猛然惊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寒星露是青鸾阁的禁药,冀容白不可能不知道。
前世钱云霄能查到她的身份,冀容白又怎会不知?
那可是连钱云霄都要忌惮的人。
如今她嫁了过来,冀容白会如何对她?
茅清兮心中一阵慌乱,连忙随语巧回到主屋,只见桌上已摆好了一桌菜。
冀容白坐在桌边,正等着她。
她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冀容白微微一笑,
“听说今儿府里进了鲜鱼,夫人尝尝。”
茅清兮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问道:
“这些,你都能吃?”
冀容白垂下眼眸,苦笑道:
“夫人莫要取笑,我能吃的,不过这一碗罢了。”
语巧端来一碗药粥,还未靠近,茅清兮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她忽然想起,倘若冀容白发现她的真实来历,前世又为何不来找她?
也许,是她想多了,冀容白根本不知道她和青鸾阁的关系。
这顿饭,茅清兮吃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前世和母亲的死因。
直到她吃完,冀容白的那碗粥,还剩了大半。
她看着冀容白,难道他怕苦?
一个病秧子,吃药早就成了家常便饭,还怕苦?
冀容白轻咳两声,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
“夫人,安王府的赏花宴,邀我们一同前往,夫人可愿同去?”“去。”
茅清兮指尖捻着那张安王府赏花宴的描金请帖,轻轻一弹。
宁王,当今圣上诸子中,唯一能与太子争锋之人。前世她命陨之时,钱云霄已将宁王羽翼尽数剪除。若宁王重蹈覆辙,钱云霄于朝堂之上,恐再无抗手。
此行,正好一探这位宁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她将请帖随手置于桌上,目光扫过桌面。
苏兰端着一盅墨黑的汤药,袅袅行来。
自被茅清兮断去一指,苏兰收敛许多。只是那眸光深处,怨毒难掩。
“少爷,用药了。”
她将药盅轻放至冀容白跟前,柔声细语。
冀容白眼皮微抬,
“放着。”
“少爷,沈大夫说了,这药需得趁热服用,方能见效。”
苏兰不依不饶,
“奴婢在炉前守了两个多时辰,您就听话,用了吧。”
冀容白未有动静,连眼皮都懒得再动一下。
“我给您准备了点心,您若怕苦,服完药含一颗,便不觉苦了。”
苏兰柔声劝诱,似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冀容白乖乖就范。
沐浴方毕的茅清兮恰好瞧见这一幕。
她眉梢微挑,冀容白这般人物,竟也惧怕汤药?
行至近前,她瞥了眼那冒着热气的药盅,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来。”
嗓音清冽。
苏兰一惊,抬眼望来,
“少夫人,还是奴婢来吧。我从小就在少爷身边伺候,知他习性。”
话中隐隐透着几分示威。
茅清兮冷眼睇视,目光如刃。
苏兰心头一颤,慌忙垂首,身子不自觉地朝冀容白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