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她怕冀容白那个病秧子,会借机找她的麻烦。

“可是,少夫人,您的伤……”

“我……我没事……”

茅清兮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越来越冷。

“少夫人,少夫人,您醒醒啊……”

语巧的声音,越来越远。

茅清兮的意识,渐渐模糊……

“少夫人,您醒醒啊……”

迷迷糊糊中,茅清兮似乎听到了语巧的哭喊声。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王妃怕苏将军无人伺候,这就放你一马,还不多谢恩?”

一位嬷嬷走到茅清兮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夜幕低垂,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天际,清冷的月辉洒满大地。

茅清兮与语巧主仆二人,自安王府的深宅大院中缓缓走出。

冀容白那顶熟悉的轿子,依旧静静地停在王府门外,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在夜色中静候。

一名鹰羽卫快步迎上,目光中透着关切:

“夫人,您一切安好?”

茅清兮轻轻摇头,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的弧度,示意自己无事:

“无妨。”

虽说她面色如常,可身旁的语巧就没那么轻松了。

小丫鬟眼眶红肿,双腿发软,几乎连站立都显得勉强,显然是受了惊吓和伤痛的双重折磨。

回到落脚的院落,茅清兮连忙唤来紫姨,让她仔细检查二人的伤势。

茅清兮的膝盖并无大碍,只是她肤色过于白皙,使得那一片青紫的痕迹格外触目惊心,像是白玉上点缀的瑕疵。

相比之下,语巧的情况就严重多了。

她的膝盖高高肿起,像是发酵的馒头,紫姨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可小丫鬟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一颗颗砸落在地。

语巧强忍着抽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心疼:

“少夫人,都怪奴婢没用,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

茅清兮心头一软,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一直护着我,我恐怕伤得更重。快别哭了,回去好好歇着,养好了伤才是正经。”

语巧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泪眼汪汪地离开了,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紫萱目送着小丫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轻声感叹:

“这丫头,倒是对小姐您一片忠心。”

茅清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语巧留在身边,视作心腹。

紫萱的目光又落回到茅清兮的膝盖上,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小姐,宁王妃今日这般作为,明摆着是给您下马威。她与四公主沆瀣一气,日后恐怕还会变本加厉地找您的麻烦。”

茅清兮何尝不知?

宁王妃和四公主,一个是明枪,一个是暗箭,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眼下,她势单力薄,实在难以与这些盘根错节的皇权势力抗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王府的赏花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很快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第二日,关于茅清兮与茅暮暮的流言蜚语,更是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你们听说了吗?茅二小姐小时候险些溺水,差点没命,从此就落下了病根,最是怕水。”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后来虽然学会了凫水,可一旦落水,还是会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僵硬,跟木头桩子似的。”

“这宋大小姐也太狠毒了,明知道妹妹怕水,还把她推下水,这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吗?”

“就是就是,听说茅二小姐被救上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可怜见的……”

“唉,摊上这么个姐姐,茅二小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京城的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添油加醋。

言语间,尽是对茅暮暮的同情,以及对茅清兮的谴责,仿佛她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茅清兮听到这些传闻,黛眉微微一蹙。

茅暮暮这一招“恶人先告状”,倒是玩得炉火纯青。

这么快,就将昨日被逼暴露会水的事实,扭曲得面目全非,还反过来博取同情,为自己造势。

这份心机和手段,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茅清兮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更是警惕。

上一世,这个时候,茅暮暮已经将她是青鸾阁阁主外孙女的秘密,告知了钱云霄,从而获得了他的青睐和庇护。

可这一世,茅暮暮却迟迟没有动静。

莫非,她还不知道自己与青鸾阁的关系?

茅清兮心念一动,立刻提笔修书一封,命人秘密送往雪苏阁。

她让雪苏暗中调查茅暮暮与太子之间的往来,看看他们是否有所勾结。

同时,她还派人严密监视安阳侯府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母亲的死,一直是茅清兮心中的一根刺。

可时过境迁,线索寥寥,想要查明真相,谈何容易。

她只能寄希望于雪苏,让她设法寻找母亲生前的旧部,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此外,青鸾阁的近况,也是茅清兮关注的重点。

她总觉得,母亲的死,与青鸾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如今,她对青鸾阁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无数的线索,交织缠绕,像一团乱麻,让茅清兮一时之间难以理清头绪,只能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便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冀容白,醒了。

茅清兮得知消息,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毕竟,名义上,他们还是夫妻。

她缓步走进冀容白的房间,只见他斜倚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床边,一个身影正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着什么。

察觉到茅清兮的到来,那人影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茅清兮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她无意打扰他们的谈话,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莫不是怕打扰了为夫的好事?”

茅清兮脚步一顿,回眸望去,只见冀容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谈正事。”

“无妨,他已经说完了。”冀容白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影,“富峻,你先下去吧。”

“是,主子。”

富峻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他经过茅清兮身边时,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她一眼。

心中暗自嘀咕:

“这位就是主子娶进门的夫人?果然生得国色天香,难怪主子会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