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回房沐浴,却见冀容白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
“你……你身体好些了?”茅清兮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冀容白微微一笑,看着她,“昨夜,多谢夫人。”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茅清兮摇了摇头。
只要他没事,她也能安心些。
她回到房中,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刚走出房门,便见小厨房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冀容白面前,依旧是一碗清粥。
而桌上摆着的其他精致点心,都是给她准备的。
茅清兮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碟千层糕上。
这千层糕,做得极为精致,层层叠叠,香气扑鼻,是她最爱吃的。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从前母亲还在世时,总爱给她投喂。后来母亲去世,她便再也没吃过了。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茅清兮看着冀容白,轻声问道。
“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冀容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说道。
茅清兮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她看着冀容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妹子们不都馋这口?”
冀容白像是没注意到茅清兮的打量,只用那双浸了月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茅清兮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咳。”冀容白轻咳一声,似有若无的笑意在眼底晕开。
曾经那个小丫头,如今是长大了。
不好哄,也不好骗了。
只是这爱吃千层糕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宋九
低头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食物。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小口小口,却又快又急。
刚咬下一口千层糕,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去了第二口。
两腮鼓鼓囊囊,像极了某种贪吃的小动物。
冀容白想起自己有一次在云陲执行任务。
那是一片荒凉的、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一只小仓鼠误入了那片贫瘠之地,正瑟瑟发抖。
他于心不忍,便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掰碎了喂给它。
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先是警惕地嗅了嗅,然后才放心地大快朵颐。
它用两只前爪捧着碎干粮,吃得又急又快,生怕被人抢了去。
那鼓起的腮帮子,和眼前的茅清兮简直如出一辙。
若是茅清兮还在安阳侯府,这般吃相定是要被训斥的。
那些所谓的规矩,条条框框,无非是要把女子拘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淑女”。
茅文昭就时常因为看不惯她的吃相,把吃到一半的茅清兮赶出饭厅。
久而久之,茅清兮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愿再和他们同桌用膳。
但在冀容白这里,没有人会来指责她。
茅清兮觉得很轻松,很自在。
那些繁文缛节,她是永远也学不来的。
让她去吟诗作对?
倒不如让她去战场上杀几个敌人来得痛快。
至于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更是与她无缘。
她也曾试图去学。
可每每拿起那些东西,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手脚。
她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她。
她渴望的,是像男子一样,自由自在地驰骋天地。
所以,她放下了那些所谓的“女子该学的东西”,转而拿起了长枪,握紧了利剑。
这,才是真正的茅清兮。
她,不是笼中鸟,而是翱翔九天的鹰。
用过早膳,茅清兮并无出门的打算。
侯府送来的那些地契,她得好好整理一番,看看哪些能派上用场。
还有一样更重要的。
她要把搁置已久的医术,重新捡起来。
紫姨一直视她为衣钵传人,巴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只可惜,过去那些年,茅清兮的心思都扑在了如何讨好宋家人上。
如今,总算有了机会。
茅清兮在医术上极有天赋。
那些拗口的药材名、复杂的药方,她往往只需看上一遍,便能牢牢记住。
唯独这女红,像是与她天生犯冲,怎么也学不来。
紫姨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直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她这宝贝徒弟,将来定能在医道上有所建树。
日头渐渐西斜。
二夫人身边的孙嬷嬷,突然领着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了。
说是冀国公带着燕二少爷从江南回来了,特意在正厅设了宴,请冀容白和茅清兮过去。
茅清兮嫁入洛国公府,也有段时日了。
可冀国公、冀家其他几位少爷,她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过。
如今,倒像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让她好好瞧瞧冀家人的真面目。
“走吧,咱们去会会他们。”
茅清兮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轮椅推过来。
冀容白坐在轮椅上,看着茅清兮,唇角微微上扬。
“夫人这是……要去打架?”
“打架倒不至于,”茅清兮轻笑一声,“不过,也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正厅里,早已是人声鼎沸。
冀家的几房人,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说起来,这冀家的发家史,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
早年间,冀家还只是安州城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户。
是冀国公冀徒荣,独具慧眼,看准了时机。
他不惜倾尽家财,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了当时的圣上。
为圣上的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圣上登基后,论功行赏。
冀徒荣凭着过人的才干和谋略,一路做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更被封为冀国公,世袭罔替。
而他的弟弟冀徒卫,则是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
被封为大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威名赫赫。
如今,洛国公府已是枝繁叶茂。
老夫人尚且健在,膝下有四子。
除了冀徒荣和冀徒卫,三子冀徒康早年间为国捐躯,唯一的女儿则嫁入了皇室,成了德妃娘娘。
四子冀徒书,不喜官场,在一家书院里做了教书先生,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长房这一脉,人丁不算兴旺,只有冀容白和冀晚雨一子一女。
二房则要热闹得多,除了嫡出的冀徒临和冀晚棠,还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冀徒朔。
至于三房,只有一个女儿,早年间便夭折了。
这样一大家子人,满满当当坐了三桌。
茅清兮和冀容白一进门,原本喧闹的说话声,瞬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还有几分……不屑。
“哎呀,容白和清兮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了。”
还是二夫人,冀徒临的母亲,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有多关心这两个小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