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了个空。
茅清兮去了哪里?
她去了碧云楼。
雪苏虽然在碧云楼收集情报十分便利,但对茅清兮来说,进出那里却多有不便。
长此以往,总归不是办法。
于是,茅清兮便起了开酒楼的心思。
她记得,母亲留下的地契里,正好有一间酒楼铺面。
茅清兮一路盘算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近了洛国公府。
突然,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茅清兮放眼望去,只见府门前,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
这是怎么了?
茅清兮本想翻墙回去,免得被这些闲人缠上。
可偏偏,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迟疑片刻,茅清兮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她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四个丫鬟。
这四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昨天在安王府,奉命看守她的那几个。
此时,她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惧,却又不得不做出顺从的样子,齐刷刷地跪着。
宁王妃身边的红人,在这京城里谁不认识?能让她们如此,怕是只有……
“这阵仗,唱的是哪一出?”
“谁知道呢,安王府的人,跪在洛国公府门口,奇了怪了。”
“好像是跟宋大小姐有关……”
“宋大小姐?她不是嫁给苏将军了吗?”
“嘘,小点声,苏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周围人的议论,断断续续地传进茅清兮的耳朵里。
她心里大概有了数。
“冀少夫人!”
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
茅清兮知道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知故问。
为首的丫鬟,颤抖着声音答道:
“下人们昨天得罪了主母,罪该万死,请夫人责罚!”
说完,四个人一齐磕头,砰砰作响。
紫萱不知何时来到了茅清兮身旁。
“少夫人,这是苏将军的意思,让宁王妃的人来给您赔罪。”
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解释。
茅清兮心中一动。
冀容白……竟然为她做到了这一步?
宁王妃是什么人?
那是皇亲国戚!
就算要找回场子,也得暗地里来,哪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打皇室的脸?
可冀容白偏偏就这么做了。
茅清兮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了。
为首的丫鬟见茅清兮不说话,心中更加忐忑。
“王妃说了,任凭夫人处置。”
她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跪了多久了?”
茅清兮淡淡地问。
“都过去这么久了……”
紫萱小声回答。
“一个多时辰?”
茅清兮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那就……再跪两个时辰吧。”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
“放心,我会替你们向宁王妃求情的,就说你们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想来,王妃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
四个丫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原本以为,只要熬过这三个时辰,就能捡回一条命。
可茅清兮这话,分明是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宁王妃最恨的,就是被人落了面子。
如今她们跪在这里,让安王府颜面扫地,宁王妃岂会轻易饶了她们?
就算留她们一条命,日后也定会变着法子折磨她们。
回想宁王妃的那套路,她们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饶命啊,夫人!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为首的丫鬟,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哭喊着求饶。
其余三人,也跟着连连磕头。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见了血。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这宋大小姐,也太狠毒了吧?”
“是啊,几个丫鬟而已,何必呢?”
“你们懂什么,这可是苏将军的意思!”
有人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众人顿时噤声。
茅清兮看着眼前这四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丫鬟,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她缓步上前,在为首的丫鬟面前蹲下,轻声说道:
“别怕,放宽心,我不会要你们死。不过,你们要记住,以后眼睛擦亮点,有些人,是你们惹不起的。”
说完,她起身,对紫萱吩咐道:
“看着她们,跪够三个时辰,一个时辰都不能少。然后,把她们‘完好无损’地送回安王府。”
茅清兮特意加重了“完好无损”四个字的语气。
她就是要让宁王妃知道,这四个丫鬟,她动不得!
安王府。
宁王得知消息后,气得将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冀容白!茅清兮!你们欺人太甚!”
他怒吼着,双眼通红,像是要择人而噬。
一旁的幕僚,低着头,不敢吱声。
“王爷,冀容白时日无多,鹰羽卫迟早要落入他人之手。”
良久,一个幕僚上前,沉声说道。
“如今,正是我们争夺鹰羽卫的最好时机!”
宁王闻言,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阴狠所取代。
“盯紧东宫,还有冀容白。”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本王要的,不仅仅是鹰羽卫,还有这天下!”“少爷,小心着凉感冒。”
苏兰的声音很轻,
像一片羽毛,
拂过人心。
她拿着一条毛毯,
半蹲下身,
小心地将毛毯盖在冀容白腿上,
指尖似是不经意地,
触碰到了他的衣角。
起身时,
碧色的裙摆,
随着她的动作,
轻轻摇曳,
在冀容白身侧,
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
茅清兮走到院门口,
恰好将这一幕,
尽收眼底。
她脚步微微一顿,
眸光,
在那交叠的衣角处,
短暂停留了一瞬。
院子里,
阳光正好。
透过繁盛的桃花枝叶,
在地面上,
投下细碎的光影。
冀容白坐在轮椅上,
微微仰着头,
目光,
追随着那一树绚烂的粉白。
几片调皮的花瓣,
从枝头飘落,
轻轻地,
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的腿上,
像是几只不愿离去的蝴蝶。
茅清兮还记得,
冀容白似乎偏爱白色。
即使偶尔咳血,
那一身白衣,
也总是干净得,
不染一丝尘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京城里,
人们私下里都这么议论。
苏枭将军的绝世风姿,
无人能及,
自然也没人敢质疑。
传闻中,
十二岁的冀容白,
第一次上战场,
就凭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让敌军主帅,
都看得呆住了。
就在那一瞬间,
冀容白弯弓搭箭,
一箭封喉。
后来,
为了震慑敌人,
他戴上了一张黑色的面具,
凶神恶煞,
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战场上,
敌军开始对这张面具,
闻风丧胆。
而面具下,
那张曾令无数人惊艳的脸,
却逐渐被遗忘在了岁月里。
如今,
茅清兮看到的,
只是一个被寒星露,
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