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冀容白笑了,
他看着茅清兮,
眼神里,
闪过一丝欣赏,
一丝玩味:
“整个大梁,能让我冀容白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
他顿了顿,
语气一转,
变得霸道而张狂:
“当然,除了你。”
“嗯?”
茅清兮微微一怔,
她看着冀容白,
眼神里,
带着几分疑惑,
几分探究。
冀容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
眼神深邃,
语气低沉,
却带着一种,
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往后,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昨夜,茅清兮望着床榻上呼吸清浅的冀容白,心头思绪翻涌。若非她知晓冀容白命不久矣,或许真会被那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所打动。
可如今,她只觉造化弄人。
她微微侧过身,将被角掖得更紧了些,心底默默叹息。冀容白不论是出于何种缘由护着她,这份情,她承下了。
夜幕低垂。
茅清兮缓缓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窗外,夜色如水。富峻和墨川二人,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塑,静静地守在院中的树梢之上。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温柔地洒落在室内,为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清幽。
茅清兮和衣在冀容白身旁躺下,几日来,他们皆是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
冀容白身中剧毒,加之双腿残疾,夜间呼吸极浅,若有似无,仿佛枕边之人并不存在。
可今夜,冀容白的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白日在外受了寒气侵袭。
茅清兮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她支起身子,借着朦胧月光,细细打量着冀容白。只见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也白得失了血色,像是覆上了一层薄霜。
“冀容白?”茅清兮轻声唤道,同时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刺骨,全无一丝活人的温度。
她心头猛地一惊,当即翻转手腕,想要探查冀容白的脉息。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手腕,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那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茅清兮吃痛,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冀容白那双幽深的眼眸。
“我……我去请郎中过来。”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必。”冀容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虽带着几分虚弱,却不容置疑。
茅清兮见他脸色青白,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焦急,却仍是强自镇定道:“可是你……”
“寒星露。”冀容白的声音很轻,却打断了她的话。
茅清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寒星露毒发了。
冀容白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脖颈处的青筋,一条条凸起,清晰可见。他咬紧牙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冷汗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从额头上滚落,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茅清兮想起紫姨曾提过寒星露之毒。每每毒发,犹如万蚁噬骨,痛不欲生。更兼奇寒无比,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冰窖之中,血液都要被冻结成冰。偏偏此时,人的意识却又格外清醒,将这寒冷与剧痛,一丝不落地尽数承受。
她看着冀容白这般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将被子又往上提了提,盖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却也无济于事。
“我……给你输些内力,试试看吧。”茅清兮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冀容白没有说话,只是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些。
茅清兮知道,他是默许了。她不再犹豫,缓缓地将体内的内力,一点点地输送过去。
她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至少,冀容白的手,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得吓人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已泛起了鱼肚白,更漏声远远传来。
茅清兮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冀容白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茅清兮转身躺下,却了无睡意,冀容白这一生,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十二岁,他初露锋芒。往后所向披靡,战功赫赫。
直到两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兵败,他不仅身中剧毒,还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京城中人人都说,燕世子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可茅清兮却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韧劲,像寒冬里的松柏,纵然饱经风霜,也绝不低头。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茅清兮起身,简单梳洗过后,便出了房门。
澜月居极大,院中空地正适合练武。
她从墙边兵器架上取下自己的寒星矛,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
这套枪法,是她每日的必修课。已经离开侯府,她更不必有所顾忌。
树上,富峻和墨川看得眼热。
“富峻,你不是一直想跟夫人过招吗?现在机会来了。”墨川在一旁撺掇。
富峻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也不多话,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夫人,属下富峻,想向您讨教几招!”
茅清兮正练得兴起,见富峻主动请缨,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来吧!”她笑着应道。
她正愁找不到对手,如今有人送上门来,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富峻见茅清兮应允,心中大喜。他早就听闻,自家主子从前武功出神入化,只是如今……唉,可惜了。
他暗自下定决心,今日定要好好表现,若是能赢了夫人,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
富峻越打越心惊,夫人的枪法,竟是如此精妙!
他原以为自己好歹也是鹰羽卫中的佼佼者,就算赢不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可如今看来,自己竟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茅清兮的枪法,看似轻盈灵动,实则暗藏杀机。
富峻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越是挣扎,便被束缚得越紧。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富峻连连摆手,气喘吁吁地喊道。
再打下去,他这张脸可就丢尽了!
茅清兮收回长枪,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富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垂头丧气地瘫在那里,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墨川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好笑。
这小子,平日里总是自诩武艺高强,这下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不过,他同时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否则,现在出丑的,就是他了。
茅清兮出了身汗,觉得浑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