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冀容白睁开眼,看见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娘子,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他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再过十日便是皇家举办的花朝节,娘子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花朝节?
茅清兮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她猛然想起,上一世,冀容白似乎就是死在花朝节前后……“你会去吗?”茅清兮问出这句话时,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冀容白没有立刻回答。烛火摇曳,将他深邃的眼眸映得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茅清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复杂之色。
“娘子若是想去,为夫自当奉陪。”良久,冀容白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茅清兮的心,微微一动。
花朝节……只剩下十日了。
她抬眸看向冀容白,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此刻却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满城风雨,都在传燕世子命不久矣,活不过这个花朝节。
茅清兮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娘子?”冀容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将她的思绪拉回。
茅清兮猛地回神,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藏在袖中。
“我……”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我是说……你若是不去,会怎么样?”
冀容白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怎么,”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娘子这是……开始担心为夫的安危了?”
茅清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亮。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放心?”冀容白忽然放下茶盏,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茅清兮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伸手轻轻揽住了腰肢。
“众人都传我时日无多,娘子是不是也信以为真了?”冀容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
茅清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只是……”她咬了咬唇,“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哦?”冀容白挑眉,“蹊跷在何处?”
茅清兮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扣住了冀容白的脉门。
冀容白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但他没有躲闪,任由她冰凉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腕间。
茅清兮的眉头,渐渐蹙起。
她仔细地感受着冀容白的脉象,心中疑云更甚。
虚弱,紊乱。
这的确是中毒之兆。
但……
茅清兮跟随紫姨学医已有些时日,虽说医术尚浅,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冀容白的脉象虽然糟糕,但不至于……只剩下十日寿命。
就算用药续命,也不该让满城的人都笃定他活不长了。
更何况,上一世,冀容白确确实实是在花朝节前后……
“如何?”冀容白的声音将茅清兮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娘子可诊出了什么端倪?”
茅清兮松开手,抬眸看向他,眼神复杂难辨。
“你的脉象……”她顿了顿,斟酌着措辞,“不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冀容白闻言,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娘子果然聪慧过人。”他淡淡地说,“不过,有些事情,仅凭诊脉是无法洞悉的。”
茅清兮看着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所以……”她试探着问,“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冀容白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如潭。
“娘子想知道?”他问。
茅清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冀容白见状,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娘子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探寻一番?”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像是在引诱她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茅清兮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冀容白一步步地引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抽身。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子不必担忧。”冀容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抚道,“为夫绝不会加害于你。”
茅清兮看着他,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
她不相信冀容白。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冀容白身上的秘密,有着一种近乎飞蛾扑火般的好奇。
“大家都觉得你命不久矣。”茅清兮决定转移话题,“你……真的不惧怕吗?”
冀容白闻言,神色微微一变。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怕?”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
“怕又有何用?”
茅清兮看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难以言说。
她觉得,冀容白似乎并非表面上那般无所畏惧,无懈可击。
“流言蜚语,不必在意。”冀容白忽然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娘子莫不是担心我死了,你要守寡?”
茅清兮别过脸,语气生硬:“我可不愿独守空房。”
冀容白的笑容,瞬间凝固。
“夫人竟想着另觅良人?”他眯起眼睛,声音危险。
改嫁?
茅清兮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眼下有太多事情要做,和冀容白的这段“夫妻”关系,纯属意外。
或许,连夫妻都算不上。
没有明媒正娶,没有拜堂成亲,甚至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若冀容白真的撒手人寰……
她或许会在某个失眠的夜晚想起他,但也仅限于此。
“怎么,”冀容白忽然欺身靠近,语气中带着一丝压迫,“娘子当真想过改嫁之事?”
茅清兮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冀容白闻言,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肩膀微微颤抖,但眼底却毫无笑意。
“娘子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他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我便是死了,化作厉鬼,我必定会破土而出,将那人碎尸万段。”
茅清兮被他的话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
“你……”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冀容白,声音颤抖,“你简直不可理喻!”
冀容白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暗,像是潜藏着风暴的深海,随时可能将她吞噬。
茅清兮的心中,一阵发寒。
她毫不怀疑,冀容白真的会说到做到。
“既已嫁我,便是冀家的人。”冀容白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眼神晦暗,“生生世世,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