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都极为沉默。
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寂静。
过了许久之后,刘御乾才忽然开口道:“谁还有疑问?”
“陛下,臣有疑问。”
就在此时,一直从未说话的陈怀拙忽然开口。
“嗯。”
刘御乾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话,而是指向一旁的刘绍道:“你有什么疑问,别问我,问他。”
“嗯?”
刘绍愣了一下,满脸诧异的看着刘御乾。
他没想到他皇爷爷这一次居然比之上一次更加直接,直接让他直接面对大臣。
这可是放权。
同样也是给他一个树立威信,收拢人心的机会。
而这个也同样是在有意的锻炼他。
锻炼他处理朝局,处理大臣疑问的能力。
周之纬和陈言之皆是微不可察的的看了此刻已经闭上眸子,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刘御乾一眼。
当二人看到刘御乾脸上的神色之时,心底都是一凝。
上一次商税便是如此。
这一次开设钱庄,为国库筹集银两,更是如此,而且更加直接。
直接让刘绍回答他的问题。
再加上今日这三龙同朝,以及昨日秦王疑似被训诫。
这里面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更加有些不言而喻了。
“陛”
周之纬拱了拱手,刚想开口。
但还未等他开口,刘御乾的目光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之下,
周之纬顿时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就是刘绍看着都是一愣。
他皇爷爷对于朝廷的掌控力,简直再一次突破他的认知。
要知道周之纬可是货真价实的朝廷一品大员,而且还是实权派人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远不是六科给事中,督查御史这种小官大权的人物所比拟。
甚至若论当今权势之盛,便是他舅公这个执掌中枢的当朝丞相也无法比拟。
因为一个已经近乎被架空,而一个是真正进入内阁多年的实权。
自然不一样。
可即便如此,仅仅一个目光便不敢让其开口。
由此可见,这背后所透露出来的朝局掌控能力又有多么恐怖!
“舅公。”
眼看着陈怀拙的目光已经望向自己,刘绍赶紧站起身拱手一礼。
“诶,使不得,使不得。”
陈怀拙赶紧开口,说话的同时,对着刘绍连忙还了一礼。
这才开口问道:“皇长孙殿下,老臣斗胆问一句,这开设钱庄的想法,可是出自殿下?”
刘绍没有回答,而是刘御乾一眼。
这个问题可不简单。
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不是他能够随便回答的,尤其是他皇爷爷还在眼前。
但见着他皇爷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之后。
刘绍这才开口道:“是。”
听着刘绍这话,陈怀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绍之后,又看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刘御乾。
旋即陈怀拙这才开口问道:“殿下,老臣觉得,这钱庄设立虽好,可解眼下之忧。
但若是处理不好,那就恐变成天下读书人指责我大乾朝廷想以此掠夺民间财富,甚至被扣上与民争利之嫌,从而动摇我大乾统治之根本。”
嘶~~
刘绍倒吸一口凉气。
终究是能担当大乾宰辅之人。
看待问题之深远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
他就过这句话。
其实那句与民争利反倒是最其次的,真正重要的是掠夺民间的财富,动摇大乾统治之根本。
而为什么动摇,原因无他。
说到底钱庄的成立,还是从士族手里分蛋糕了。
钱庄之所以叫钱庄,目的是存钱,取钱,给民间一个结算方便的渠道,而这个过程之中朝廷也可在必要之时适当的挪用一些银钱。
而为了维持收支的平衡。
光存钱自然不可能,那就自然也要有放贷的业务,而一旦放贷,一旦低息放贷,那就势必要抢夺士族手里的利益。
而士族若是借此污蔑,借此暗中挑唆矛盾,煽动民变。
那自然就有可能动摇统治的合法性,就是一句掠夺民间财富,与民争利,都百口莫辩,说不清楚。
而这些事情他还没说,却没想到他舅公居然都已经预料到了。
不简单。
真的不简单。
也难怪是能让他皇爷爷忌惮的人和排挤的人。
一个他外公,一个他舅公。
这两人都不简单啊。
而到了这一刻,刘绍也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他皇爷爷今日要单独把他舅公叫过来。
一方面是为了向群臣,向外界展示他的地位。
而另外一方面便是考验他,考验他能够有说服他舅公,让他舅公信服的能力!
“舅公所言之事有理,孙儿自然也考虑到了。”
刘绍点头道。
“哦?殿下请说说。”
此话一出,陈怀拙眼前一亮,急忙问道。
便是刘御乾也睁开了眸子,微不可察的看了刘绍一眼。
而刘绍同样看了他皇爷爷刘御乾一眼。
这是在询问。
似乎察觉到刘绍的意思,刘御乾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让刘绍放开手大胆的去说。
由此,刘绍也能看出。
他皇爷爷虽然忌惮他舅公,排挤他舅公,却也不怕他舅公搞事情。
因为钱庄一旦开设,放贷业务一旦展开,是可以约束当前民间市场上杂乱无序的高息贷款的问题,让百姓适当的拿到一些低息贷款,
这背后所侵占的就是士族的利益。
毕竟这方面多了,那方面也就少了嘛。
而刘绍有了他皇爷爷首肯之后,自然也就更加不会有所顾忌。
连忙抬起头看向陈怀拙道:“舅公,可知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
“温水煮青蛙?”
陈怀拙闻言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呢喃自语一声。
刘绍继续说道:“舅公所担心之事,无非就是一旦我朝廷设立钱庄的消息放出去,士族豪绅必然会因为钱庄之中所蕴含的放贷业务,而极其其抵触。”
说到这里,刘绍话音一转道:“但谁说我朝廷在开设钱庄之时便是要打出这个旗号?”
此话一出,陈怀拙目光又是一凝。
刘绍继续说道:“舅公也知,我大乾如今正要施行商税,但舅公可曾知晓,若是我大乾收取商税一年可为我国库增加多少税银?
整整三百万两!”
不等陈怀拙开口,刘绍便直接说道,旋即又是再次问道:“但舅公又可知,这三百万两税银背后,所代表的贸易往来的总量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