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别再惦记着让阿清替玥玥出嫁了!那根本不可能!您也别想着让她去陆家说什么好话,陆家根本不会听!没用的!”

“阿清”两个字,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钱雅芝心上,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钱雅芝猛地一拍桌子,账本都被震落在地,她指着晏子晏的鼻子,尖声叫道:

“反了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她阿清!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叫她叫得倒是亲热!怎么,那个小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又是这套陈词滥调!

晏子晏只觉得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脑袋嗡嗡作响。

他强压着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他不想吵架,他只想解决问题:

“娘!您能不能别再提以前那些事了?我今天来不是跟您吵架的!您当初生阿清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命,那是因为您怀着她的时候就一直担惊受怕,精神不好,再加上爹后来又推了您一把,您迁怒一个孩子做什么!”

晏子晏顿了顿,像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这么多年,我们都被您误导了!您一直说阿清是灾星,是扫把星,说她会害了我们全家,可事实呢?阿清她什么都没做!她才是受害者!”晏子晏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像头初生牛犊,死死盯着钱雅芝。

“娘!”

他声音发颤,

“您,您怎么能这么说?”

“阿清她,她可是您亲生的骨肉!”

晏子晏无法理解。

他想起那日,晏清澜立在韩府门前,

单薄的身影,

平静的语气,

说出那句“苏府不是我的家”。

那一刻,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闷地疼。

那得是经历了多少失望,才能让一个人,对至亲说出这样的话?

钱雅芝却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儿子的痛苦。

“啪!”

她扬手,

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

碎裂在地,

发出刺耳的声响。

钱雅芝眼底一片冰冷,

哪有半点贵妇人的气质,

倒像是一个,

被困深闺,

每日与痛苦和压抑为伴的怨妇。

“孽障!”

钱雅芝的声音尖锐刺耳,

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

“谁让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她死死盯着晏子晏,

眼里的怨愤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吞噬。

“都是晏清澜那个扫把星的错!”

“跟你们的爹,没有关系!”

钱雅芝胸口剧烈起伏,

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眼角的细纹,

愈发深刻。

岁月,终究在这张不再年轻的脸上,

留下了刻薄的痕迹。

晏子晏看着眼前的母亲,

只觉得陌生。

他眼神复杂,

有同情,

有悲悯,

更多的,

却是失望。

他苦笑一声,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娘,这么多年,您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吗?”

哪怕,

只有一刻,

有没有觉得,

对不起阿清?

他看着钱雅芝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

但那里只有一片坚硬的冰冷。

钱雅芝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悔过?我为什么要悔过?”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庄家,为了你们!”

她猛地一拍桌子,

桌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来,

茶水洒了一桌。

“你以为,我想让玥玥进宫?”

钱雅芝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除了这条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爹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太久太久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久到,已经忘了怎么往上爬了。”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她抬起头,看着晏子晏,

“而玥玥,就是这个机会。”

晏子晏只觉得一股寒意,

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娘……”

他声音干涩,

“可阿清她……”

“别跟我提她!”

钱雅芝厉声打断了他,

“那个不孝女,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她心里只有陆家,只有那个八皇子!”

她越说越激动,

“她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晏子晏看着钱雅芝,只觉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

自己再说什么,

都没有用了。

“娘,”

他最后说道,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

“没有那一天!”

钱雅芝斩钉截铁地说。

她走到晏子晏面前,

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顿:

“就算有,那也是她自找的。”

“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该由她自己承担。”

她伸手,

替晏子晏理了理衣襟,

动作轻柔,

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但她说出的话,

却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子晏,你是庄家的儿子。”

她缓缓开口,

“你要记住,你的荣辱,与庄家息息相关。”

“别再为了一个外人,与家里离心离德。”

她顿了顿,

“至于你那个妹妹……”

钱雅芝冷笑一声,

“她若真有本事,就让陆家站到二皇子这边来。”

“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

晏子晏浑身一震,

他看着钱雅芝,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哀,

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和母亲之间,

已经彻底决裂了。

他缓缓后退一步,

看着钱雅芝,

一字一顿:

“娘,您错了。”

“大错特错。”

说完,

他转身,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子里,

只剩下钱雅芝一人。

她站在那里,

良久,

才缓缓坐下。

她看着地上碎裂的玉镯,

眼神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

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厉,

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久久不散。

皇宫内,御书房。

景元帝坐在龙椅上,

批阅着奏折。

他面前,

站着一个年轻人,

正是八皇子韩瑾。

“珩儿,”

景元帝放下手中的朱笔,

抬头看向韩瑾,

“陆家进京这几日,你与他们相处得如何?”

韩瑾恭敬地回答:

“回父皇,陆家世代忠良,儿臣与他们相处甚欢。”

景元帝点了点头,

“厉宗玉是员猛将,他的女儿,也颇有其父之风。”

他顿了顿,

“你觉得,陆家可堪大用?”

韩瑾毫不犹豫地回答:

“陆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我大昌的定海神针。”

“有陆家在,大昌无忧。”

景元帝笑了笑,

“你倒是对他们评价很高。”

他看着韩瑾,

“可朕听说,陆家那位大小姐,似乎与庄家有些嫌隙。”

韩瑾微微一怔,

随即说道:

“父皇,儿臣也有所耳闻。”

“不过,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陆家大小姐深明大义,不会因此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