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另一角,林晚月端着果汁杯,指尖微微泛白。
她看着商虞和梁京延成为全场焦点,看着梁京延眼里的柔和与占有欲,那份柔和,是她从未见过的。
嫉妒像藤蔓一样,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紧紧缠绕着她。
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那副温婉无害的面具重新戴好,款款走向不远处脸色已经铁青的徐思菀。
“思菀,你别气。京延哥就是爱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总要给那个女人几分体面。”
徐思菀死死盯着商虞的背影,手里的高脚杯都在发抖。
“体面?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京延哥给她体面?”
“话不能这么说。”林晚月叹了口气,状似无奈,“毕竟是京延哥自己带来的人。不过她这种出身,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新鲜感一过,也就没什么了。不像你,你跟京延哥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谁也比不了。”
她凑近了些,“梁爷爷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你才是他心里最合适的孙媳妇人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白白错过了。”
徐思菀眼里的不甘和怒火被彻底点燃。
对,林晚月说的对。
她跟京延哥二十年的感情,凭什么输给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野丫头?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找到了自己正在和几位夫人谈笑的母亲,丁柔。
“妈。”
丁柔回头,女儿眼圈都红了。
她脸上的笑意不变,挽着徐思菀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将人带到角落的阴影里。
“怎么了这是?”
“妈,你现在就去跟梁爷爷说,把我们两家的事定下来。”徐思菀嗓音控制不住在抖。
“我等不了了。”
丁柔的视线,越过女儿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被梁京延护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她替徐思菀理了理肩带,四两拨千斤。“急什么。”
片刻后,丁柔端着酒杯,袅袅地走到了主桌,笑得滴水不漏。
“梁伯伯,看您今天这精神头。”
“我们家思菀,跟京延这俩孩子,我看也别干兄妹了,不如亲上加亲,您说呢?”
周遭的谈笑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瞬间就没了。
所有的响动,都停了。
梁老爷子今天心情本就极好,听了这话更是朗声大笑,“好!好啊!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京延这孩子,要是能娶到思菀这么好的姑娘,是我老头子的福气!”
老爷子说着,目光转向身边的梁京延,“京延,你丁阿姨的话,你听到了?还不表个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梁京延身上。
徐思菀站在不远处,紧张地攥紧了手心,脸上却已经带上了胜利在望的娇羞。
商虞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了。
她没动,也没看梁京延,只是安静地垂着眼,感受着他身上一瞬间冷下去的气息。
他家里这些破事,该由他自己来解决。
梁京延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里面暗红的酒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冰。
“丁阿姨,”他甚至没看徐思菀一眼,目光落在丁柔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角落,“思菀是个好姑娘,但高攀不起,我配不上。”
丁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徐思菀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梁老爷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混账东西!怎么跟你丁阿姨说话的!”
“实话实说而已。”梁京延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侧过头,旁若无人地替商虞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又自然。
“联姻这事儿,就算了吧。”
梁京延拿起商虞面前那杯没怎么动过的红酒,换了杯温水给她,看都没再看那对脸色煞白的母女。
他靠回椅背,一条手臂松松地圈着商虞,整个人都透着股懒散劲儿。
“我这个人,护短。”他慢悠悠地开了口,“以后这种话,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这已经不是在打脸了,这是直接把徐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丁柔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偌大的宴会厅,连刀叉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门口的人群忽然像被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一个穿着中式盘扣唐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但那双眼睛和梁京延有七分相似,都带着一种冷漠的,看透一切的锐利。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箍在商虞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
那股力道,勒得她骨头生疼。
主桌那边,梁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你还知道回来?”
他的视线越过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直直地落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过来。”
那年轻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在老爷子身边站定。
全场的宾客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
梁老爷子抬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再开口时,声音传遍了半个宴会厅。
“京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梁思淮,你弟弟。”
“思淮,还不叫人?”
他想用长辈的身份和公开的场合,把梁京延架起来,逼他承认这个弟弟。
梁思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朝梁京延伸出手,姿态谦逊有礼:“哥哥,你好。”
梁京延像是没看到那只伸出的手,他盯着梁思淮,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满是嘲弄。
“我妈早就死了。”他一字一句,“我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给我生了个弟弟。”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
梁启山勃然大怒,指着梁京延的鼻子就骂:“你这个逆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提死人,存心让大家晦气是不是!”
晦气。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梁京延身上所有的枷锁。
他眼底最后一丝克制的情绪,轰然崩塌。
商虞只觉得身边的人动了。
梁京延抄起手边的酒杯,看都没看,用尽全力砸向梁启山的方向。
杯子擦着梁启山的肩膀飞过,砰的一声,在不远处的墙壁上碎裂开来,红色的酒液顺着墙壁流下,像是刺目的血。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的抽气声。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