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突然从后院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锦衣卫小步跑过来:“报告指挥使,后院有一对母女要求见您,她们说自己是许大人的家眷。”
“带过来!”
很快,两个女子就被带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回大人,臣妾是许知远的夫人,这是我们的女儿。请问顾指挥使,我家老爷去上早朝,尚未归家,你们若有公干,就等我家老爷回来再说。如今家中只我们母女,你们贸然闯进,就是私闯民宅!”
许夫人穿着普通的蓝布衣衫,挽着发髻,发髻上只一根银簪,看上去整个人温婉又沉静,朴素又安分。只在右眼角,三颗黑色的痣拍成一排坠在那里,显得凌厉又大气。
这时,两个手下已经从旁边的书房抬了一把椅子出来,顾秋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向这对母女。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痛哭流涕,况且十二三岁的女儿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静静地随母亲站在那里。
顾秋冷冷地瞟了一眼,摸着下巴。
虽然许知远夫妇长相一般,但这个女儿长得却是花容月貌,气度不凡。
“夫人放心,许大人一会儿就会回来,他会同意的。”
如果不是陆意和阿昭同时讲过,打伤他们的人眼角有三颗黑痣,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许夫人竟然是个武功高手!
顾秋又瞄了一眼旁边的许家小姐,没有说话。虽然她努力克制,收紧自己,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顾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许知远这个女儿,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有趣了!
“太子殿下驾到!”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太子驾到的声音。
顾秋的眼神闪了闪,坐起来,恭恭敬敬地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
太子云楚萧一身杏黄四爪蟒袍,步履沉稳地踏入庭院,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袍角下摆,却无损其储君威仪。
他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和凝重,来到了顾秋面前。
“给太子殿下请安!”顾秋带着院子里所有的锦衣卫单膝跪地。
“起!”云楚萧深沉的目光看向顾秋,“顾指挥使,听说锦衣卫来许府搜查本朝第一清官许侍郎贪赃枉法的证据,孤恰好无事,再加上孤的太子府失窃,锦衣卫、大理寺和刑部迟迟破不了案,因此孤今日特来看一看锦衣卫查案的风采!”
顾秋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这是“话中有话”呢!
“太子殿下请坐。”
顾秋刚要说话,门口又有声音一道道报进来:“二皇子驾到!”
最后还有一句:“许侍郎回府!”
顾秋的眉梢狠狠抖了抖,“恭迎二皇子殿下!”
话音刚落,另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便从大门方向传来:
“太子哥哥也来了!臣弟也来凑凑热闹!”
二皇子云楚泽一身玄色长衫,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英姿飒爽,儒雅随和,走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审视,扫过顾秋,还有太子。
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太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显然对二皇子云楚泽这“不请自来”的举动极为不满。
云楚泽则毫不避讳地与太子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火星迸溅。
而顾秋成了风暴中心,面无表情,目光低垂,仿佛在审视脚下青砖的缝隙。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一个虚弱、断续的咳嗽声,如同游丝般从许府门口飘了进来。
“咳咳…咳咳咳……”
声音不大,却让厅内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面目清秀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穿着素白锦袍、身形单薄的年轻男子,缓缓从影壁的阴影里挪了出来。
三皇子云楚安。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浅淡,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眸子大而黑,却没什么神采,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病气和倦意。
他一手捂着嘴,压抑着咳嗽,瘦削的肩膀随着每一次呛咳而剧烈颤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倚在身旁的太监身上。
“三弟?”太子云楚萧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被打扰的不悦,“你身子骨弱,怎的跑到这污秽之地来了?快回去歇着!”
二皇子云楚泽则是打开扇子,真切地关心:“三弟,你身子骨不好,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这煞气冲了你的病?”
云楚安似乎被两位兄长的气势所慑,咳得更厉害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神怯懦又带着点惶恐:
“太子哥哥…二皇兄…恕罪…咳咳…臣弟…臣弟并非有意打扰…”他喘息着,声音细弱蚊蝇,“只是…听闻许侍郎府上…咳咳…出事…想起…想起前些日子…许侍郎曾赠臣弟…一盆…极好的素心兰…臣弟…实在喜爱…恐…恐在查抄中损毁…特来…特来取回…咳咳咳…”
他说得断断续续,理由在太子听来更是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为了一盆兰花?
二皇子云楚泽低着头,嘴角扯了扯,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而顾秋,在云楚安被小太监搀扶着,似乎因虚弱而脚步虚浮、身体微微向自己这边倾斜的瞬间,捕捉到他那双深潭般的病弱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与表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就在云楚安的宽大素白袍袖,似无意又似极其自然地,拂过顾秋垂在身侧的玄色袖口的刹那——
顾秋的袖袍内侧极其隐蔽的暗袋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样东西。
薄薄的,边缘硬挺,带着纸张的触感。那动作快如鬼魅,轻如鸿羽,在满厅的注意力都被三皇子的病弱吸引时,完成得神不知鬼不觉。
紧接着,云楚安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这一次,苍白的手捂不住,指缝间赫然渗出刺目的鲜红!
血滴溅落在他素白的袍角和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殿下!”小太监惊惶失措。
“三弟!”太子惊愕出声。
“三弟!”二皇子担忧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衣角扫过顾秋的身侧。
混乱中,无人注意。
顾秋的手依旧垂在身侧,宽大的袖袍掩去一切。
顾秋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太子和二皇子。
在这看似清贫如水的侍郎府邸,这三位接踵而至、心思各异的皇子,还有袖中这份不知是催命符还是护身符的血染之物……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有最后进来的许知远低着头,静静地等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