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研究生和博士生的男女生宿舍楼都在一个区域，基本都是单人间。
姚听晚每天早上六点的闹钟起床出门晨跑，校园里早起锻炼身体的人有不少，她理了理头上的帽子，就按照往常的路线开始慢跑起来。
寒冬的清晨六点多，天还没亮透。
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姚听晚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耳机里放着节奏轻快的音乐，脚步轻盈地踏过校园小路。
唐奇站在宿舍的窗前，手里捧着一杯黑咖啡，玻璃上经过一晚凝结着细密的水雾，他伸手擦出一小片清晰的区域，目光落在楼下空荡荡的林荫道上。
秒针走过最后一格，远处准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姚听晚跑得很专注，耳机线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黑发高高扎起，露出白皙的后颈，唐奇扶了扶眼镜，仔细观察着来人。
经过他楼下时，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动作很细微，但是唐奇己经连续三天在这里观察她跑步经过了。
他朝左移了移身子，藏身在窗帘背后。
那天他通宵做实验，凌晨五点半才回到宿舍，刚洗完澡，就听见窗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他擦着头发走到窗前，看见姚听晚从薄雾中跑来，发梢沾着细小的水珠，脸颊因为运动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经过他楼下时微微抬头，目光扫过他的窗口，又很快收回，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
咖啡杯底碰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唐奇看那人离开，转身回到房内，打开衣柜。
第二天清晨，姚听晚拐过女生宿舍楼转角时，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路灯下。
唐奇穿着黑色运动服，正在做着热身运动，他显然不常跑步，拉伸动作标准得像是刚从教科书里复制出来的，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镜片上还沾着晨雾。
“早。”他打招呼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偶然遇到。
姚听晚慢下脚步，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稀奇啊，实验室‘扎根人’也晨跑？”
“实验数据需要清醒的大脑。”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晨光中泛着光亮。
姚听晚笑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那还不跟上？”
他们并肩跑过还沉浸在睡意中的校园，唐奇保持着精确的节奏，姚听晚却跑得随心所欲，时而加速冲向前方的长椅，时而又慢下来观察路边的野花。
路过湖边时，一群早起的野鸭被脚步声惊动，扑棱棱地飞向泛起晨光的湖面。
“你每天都这个时间？”唐奇调整着呼吸。
“嗯。”姚听晚狡黠地眨眨眼：“怎么，对我的作息很感兴趣？”
“对。”唐奇没有丝毫掩藏，“所以是为什么？”
她突然加速跑上前几步，转身倒着跑面对他，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笑容：“因为这时候的校园……”
“最像我的私人领地。”
唐奇看着她在晨光中发亮的眼睛，心跳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
晨跑结束时，姚听晚还特地问：“明天还来吗？”
唐奇悄悄红了耳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嗯。”
“那你还是在楼下等我，我来接你。”姚听晚笑着挥手离开，而唐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跳动着的，是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更有趣的发现。
*
初次邂逅后的每一次重逢，都像是命运精心编织的巧合，又藏着彼此刻意靠近的私心。
图书馆的午后总是安静得近乎慵懒，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落在木质长桌上，将书页映得微微发亮。
唐奇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上，面前摊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他的目光却时不时越过书堆，看向斜对面的那个座位。
姚听晚又在那里。
唐奇几乎每天都能在图书馆里看见她的身影，不是在书架前寻找着，就是在座位上认真地看书写论文。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桌上摊着一本专业书籍，但她显然没怎么看，单手撑着下巴，眼皮己经开始打架。
阳光正好落在她半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微微颤动着的阴影。
唐奇就这样看着她一点一点地低头，最后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了书上。她的长发散开，像一片柔软的黑色绸缎铺在桌面上。
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加上阳光的温度，确实容
易让人犯困。
唐奇收回目光，继续写他的实验报告，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偶尔停顿，像是思考的间隙。
一个小时后，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了一眼，姚听晚还在睡，姿势都没怎么变过，只是呼吸更加绵长。
唐奇轻轻起身，走向图书馆一楼门口的咖啡厅。
“一杯黑咖啡，加糖。”
回到座位时，姚听晚依然阖着双眼，唐奇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桌面上拿了一张空白的实验报告纸，对折成简易的杯垫，然后将咖啡轻轻放在她的桌前，确保安全距离，不会被她起身的幅度打倒杯子。
报告纸的右下角，有他工整的签名：唐奇。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图书馆。
姚听晚是被咖啡的香气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抬头，额头上还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此时阳光己经西斜，桌上的专业书被她的手臂压出了褶皱。
然后她看见了那杯咖啡。
温热的纸杯底下垫着一张对折的纸。
她拿起来展开，是一份化学系实验报告的空白页，最下方那个签名力透纸背。
姚听晚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尽管加了糖，却仍然让她皱了皱眉，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将报告纸重新折好，放进书里当书签，然后拿起咖啡走向窗边，正好看见唐奇穿过草坪的背影，黑色羽绒服被风吹起一角。
第二天，唐奇的座位上多了一杯奶茶，杯垫是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
“咖啡加糖也太苦，下次记得点拿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