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其实根本没打算真去泡什么温泉。
到底是在陌生的宫门,又是角宫后院,实在是不妥,她不过是想逗逗那两兄弟罢了。
况且,比起温泉,她更感兴趣的还是宫门内部的暗器和机关术。
药王谷的暗器机关术向来是谷内绝学,世代秘传,从不在江湖上显露,谷内处处暗藏精巧机关暗器,外外人若擅闯,稍有不慎便会触发陷阱与迷阵。
白锦自幼研习,却也对宫门相关的机关暗器充满好奇。
好吧,其实她就是想学,取长补短。
午后,她去了宫远徵的书房,想再请教些机关术的窍门,其实药王谷的机关术也是一绝,只不过
他虽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却也没拒绝,只是从书架高处取下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她。
“《千机要略》。”宫远徵语气平淡,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像是犹豫要不要再多说几句。
白锦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触到一片微凉的薄茧。
她翻开竹简,细细研读,很快发现宫门的暗器机关术与药王谷大不相同。
药王谷重“迷”,以困人为主,而宫门重“杀”,处处暗藏致命杀机。
更凌厉,更隐蔽,像是蛰伏的兽,伺机而动。
“这里……”她指着一段复杂图文,“是弩箭连发的机括设计?”
宫远徵凑近了些,垂眸看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个齿轮组合,若是改用青铜材质,会不会更耐用?”她随口问道。
宫远徵一怔,似是没想到她能一眼看出关键,抿了抿唇才道:“会,但重量会增加。”
“那如果在这里镂空呢?”她指着图纸某处。
他下意识凑近去看,发丝垂落,与她的纠缠在一处,他呼吸微滞,迅速首起身,硬邦邦道:“你自己试。”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太生硬了,又开口讲解着整个图纸,他的指尖修长苍白,讲解时却意外地耐心。
白锦偷偷瞥他一眼,发现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有几分罕见的柔和。
讲解到一半,白锦忽然伸手扣住宫远徵的腕脉,他一愣,下意识要抽回手,却听她道:“别动。”
她的指尖温热,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头渐渐舒展:“嗯,比之前好多了,毒素清了大半,经脉也比之前顺畅多了。”
“多管闲事。”宫远徵抿唇。
“看来我的药方很有效嘛。”白锦不以为意,松开手,笑着。
之前这人的身体里暗藏了许多积累多年的毒素,长期下去必定会损耗心脉,这段时间她用药王谷独特的药方滋养他的身体,消解了大半毒素,只要宫远徵再坚持服药一段时间,相信就会完全根除了。
宫远徵别过脸,没接话。
窗外夕阳将落未落,白锦合上册子,忽然道:“我该走了。”
宫远徵手指一顿,抬眸看她。
“药王谷的侍卫己经在宫门外候着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本来还想和角公子看看海棠花的,可惜他被执刃叫走了。”
她午膳后便收到了药王谷传来的书信,信上的内容就是说她己经在宫门待了好几日了,是否想家?家里父母兄长都格外惦记,白母今日还特地做了她最爱吃的吃食。
全篇内容都蕴含着“归家”二字。
宫远徵跟着她走出书房,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海棠花,明年还会开。”
“那明年再来叨扰?”白锦笑了。
宫远徵没回答,只是伸出一本手札,递给她:“机关术的笔记,借你。”
白锦一怔,接过手札,指尖轻轻摩挲着封皮上工整的字迹,是宫远徵的亲笔。
“谢啦。”她眨眨眼。
还未等两人继续交谈,回廊尽头,宫尚角匆匆赶来,玄色衣袍匆匆划过空气,显然刚忙完事务便急忙往徵宫赶来。
“角公子。”白锦微笑颔首,“看来海棠花是看不成了。”
宫尚角眸光微动,低声道:“抱歉。”
“无妨。”她摆摆手,笑得洒脱,“下次再来叨扰。”
其实药王谷和宫门离得不算远,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到。
只不过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女娘,再过些年岁就该谈婚论嫁,不出意外没有下次了,三个人心里都清楚。
霞光映照,宫门谷外,药王谷的马队己整顿完毕。
白锦翻身上马
,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宫墙,宫尚角和宫远徵并肩站在城楼上,两人的身影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驾!”
以她为首,一行人策马而去,渐渐融进暮色里,仿佛从未出现在宫门过。
*
药王谷的黄昏比宫门温暖许多。
白锦刚下马,就被谷中熟悉的药香包围。
侍女们笑着迎上来,接过她的行囊,连声说着“小姐总算回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路小跑进膳厅,果然见父母与兄长早己围坐在桌边等她。
“爹,娘,哥!”她笑嘻嘻地凑过去,顺手从盘子里捏了块蜜汁藕片塞进嘴里,“饿死我了!”
白母拍了下她的手,嗔怪道:“没规矩,洗手去。”
“宫门之行如何?”白父捋着胡须,笑着看向小女儿这娇俏的小模样。
白辰冷哼一声,抱臂靠在椅背上,“能如何?那群宫门的人,不是冷着脸就是装模作样。”
显然,他对妹妹被“拐”去宫门一事耿耿于怀。
等白锦洗好手,一家人坐在桌前,白母盛了碗百合莲子羹推给小女儿,状似随意地问:“宫门几位公子都见过了?人怎么样?”
“宫尚角沉稳可靠,宫远徵嘛……虽然性子别扭,但医术毒术都很厉害。”白锦咬着筷子尖,想了想回道。
“宫远徵?就是那个拿自己试毒的疯子?”白辰突然插话。
白父皱眉,“辰儿!”
“宫远徵还挺厉害的,我这次看了看他配置改良出来的百草萃。”白锦眼睛亮晶晶的,“有些药物的搭配连爹的手札里都没有提过。”
白辰一噎,脸色更黑了。
白母敏锐地捕捉到女儿语气里的欣赏,和白父交换了个眼神,又温声问:“那……角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