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愿意相信

第四十二章 不愿意相信

“不提怎么能行?”

轩辕聿见宋昭昭还没等他提他的不情之请,便回绝了他,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大半,轻摇着头道:“不能不提!”

“王爷应该知道,有些不情之请,无伤大雅,就如我在宫中与太后所提,但是王爷的不情之请,却是强人所难。”

宋昭昭看着轩辕聿失落的眼神,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魏太后纵横前朝后宫多年,好东西多的是。

她讨要一件赏赐,对于魏太后而言,如九牛一毛,不伤筋不动骨,无伤大雅,魏太后念在她受了委屈,自是纵着她也无妨。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轩辕聿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目前可以算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她虽然敬他大义,但是如此大义,却不是她一个刚刚保住性命,如浮萍般的小女子,所能承担得起的。

说到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始终都离她太远太远。

“你听我说……”

轩辕聿见宋昭昭拒绝得干脆,然后便背过身去,当即一个闪身,飘到了她的面前。

见状,宋昭昭也不看他,直接再次转身。

轩辕聿则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无奈,她只得不再动作。

轩辕聿与她面对着面,见她虽然不再躲闪,但却仍旧不为所动,他那张丰神如玉的俊脸上,虽是染上轻愁,却仍不放弃,想要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北境六十万大军,军需太大,朝廷军饷看似年年都给,却没有一年是给足的。往年我送去北境的那些银两,虽是杯水车薪,却多少能让那些将士们过得舒心一些。前几年里,每到此时,从王府出去的那些银两,便已然到了北境,可是今年……”

轩辕聿的声音,清越低醇,在他喋喋不休之际,宋昭昭只当听他讲故事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垂眸,再次拢袖提笔。

蘸墨,落笔。

任轩辕聿在边上滔滔不绝,她始终不曾抬眸。

手中做工精良的狼毫笔,在信筏上游走,她每落一笔,动作都极慢,等到轩辕聿的话,说完之后,她也不曾抬眸去看轩辕聿,而是语气冷淡地问着他:“所以……从在太后私库之时,你让我选那几箱子金元宝,就是打着要送去北境的主意。”

“是!”

轩辕聿颔首,顶着一张好看的脸,承认得干脆。

“慷他人之慨,王爷还真是豪爽。”

宋昭昭缓缓抬眸,不无讽刺地睇了轩辕聿一眼,脸上的拒绝之意明显:“不过,我区区一弱女子,万万没有王爷那般胸怀与魄力。”

见状,轩辕聿沉眸片刻,似是绞尽脑汁一般,想了又想,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我们当初立定赌约时,说的是若你能活,那日后不管你做任何事情,我都需成为你的助力,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

宋昭昭点了点头,再次停笔,挑眉看他。

轩辕聿凑近她,忙道:“如今,我既是你的助力,那北境的六十万大军,便也是你的助力,你不能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啊!”

“呵——”

听到轩辕聿的话,看着初见一脸冷峻,相处闲来,只觉清冷淡漠的他,眼下为了北境的那些将士和孤残,绞尽脑汁的样子,宋昭昭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在膨胀,最后没来由的让她直觉又酸又疼,又好笑。

紧蹙着黛眉,用力咬住自己的唇瓣,直到疼的松开,她轻叹了一声,指着眼下虚化状态的轩辕聿,实话实话道:“轩辕聿,你现在就是个活死人,还能调得动北境那六十万大军吗?”

她此言一出,轩辕聿整个——鬼,都僵在了原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许久之后,他有些颓然地,飘飘然,远离宋昭昭些许,像是被抽走脊梁的空壳,眼神涣散地垂眸打量着自己虚无的状态,最后自喉间溢出一声无力又凄凉地轻叹:“你说的对,我现在已经无法调动北境那六十万大军了。”

宋昭昭知道,她的话,对于轩辕聿来说,实在伤人。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变成了鬼,无法调动北境那六十万大军,却仍旧在为那六十万大军筹谋的轩辕聿。

看着他方才明明俊逸如谪仙一般,丰神俊朗,气度出尘,眼下却因为她的话,备受打击,变得单薄又凄凉的鬼样子。

她本该心狠一些,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边低垂着头,继续写信,边再次幽幽声道:“既是你将王府都掏空了,还是杯水车薪,我那几箱金元宝扔进去又能顶多大用处?”

轩辕聿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我只想着,有一些算一些,总好过没有。”

“那日后呢?”

宋昭昭挑起眉梢,看了他一眼,复又垂首,继续写信:“这几箱子金元宝用完以后呢?到时候朝廷的军饷,若是仍旧拖着不给,亦或是给之不足,北境那六十万大军和那些孤残,又当如何?”

轩辕聿闻言,半晌儿不语。

此刻,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

原本,他便无可奈何。

不过是看到那几箱金元宝,便想着送去北境,可他似是忘了,他如今也不过是个游魂,什么都做不了。

宋昭昭等了片刻,见轩辕聿始终不语,不由再次抬眸,静静看向他。

眼看着他因她的话,微蹙的眉心,拢上了寒雾,一副好似随时都可能碎掉的模样,她低敛眉目,掩去眼底情绪,轻拢着袖摆,将手中狼毫笔放下,朝着轩辕聿走近:“王爷该知治标先治本的道理,你可曾想过,北境军的军饷,为何会一直拖欠?”

“户部掌管军饷事宜的,乃是我外祖承恩侯。”

轩辕聿看着近在眼前的宋昭昭,薄唇轻抿成一道直线,片刻之后,才有些艰涩的开口说道:“五年前,我曾因军饷一事,去找过父皇,也找过外祖,但是当时父皇诏准军饷支用的文书,是让我看过的,外祖当时说的是,大梁前些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

“大梁前些年,确实连年征战,但是……”

宋昭昭忽然出声,打断轩辕聿的话,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北境南疆,已然数年无战乱,这几年大梁国泰民安,国库充盈,南疆的军饷,便从来未曾拖欠过。”

她此言一出,轩辕聿的脸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你的意思是……”

心知轩辕聿方才口中所说,一位是他的父皇,一位是他的外祖,这事儿谁遇上,谁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宋昭昭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不容他逃避,直接点破事情关键:“我的意思,王爷心里应该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谁能想到,铁骨铮铮,战功赫赫的战王殿下,竟是个渴望亲情的可怜孩子。

而亲情,在皇室,在勋贵世家,往往是最不值一提的。

五年!

朝廷拖欠北境军军饷,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但凡轩辕聿狠心一些,将事情闹大,不说百姓如何去想,只他手下的六十万北境战家军,也足以迫使朝廷低头。

但是,他却相信亲情,顾念亲情,哪怕将自己战王府账面上的银子都送去北境,也不曾想过要与他的父皇和外祖那些亲人撕破脸面。

这种事情,只要不撕破脸,摆不到明面上,百姓只管安居乐意,前朝后宫自当其乐融融,谁都不会去过问。

思及此,宋昭昭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眼底一片清明,纤纤玉指,在轻点了点信筏上墨迹未干的内容,让轩辕聿看:“给谢流年的信写好了,你看看吧。”

轩辕聿神色莫名,视线落在她方才写好的信上。

旋即,他神色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宋昭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