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下水道，那股恶臭几乎让人窒息。
陈安子贴着潮湿的墙壁前行，每一声滴水都像警报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前方带路的泰勒突然举起拳头——新秩序的巡逻队正在头顶的栅格处经过。
五个人，全副武装，靴子踏在金属栅格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夏可可的手指悄悄勾住陈安子的小指，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有危险，但可控。
泰勒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继续前进。
转过一个弯后，他指向头顶一个生锈的梯子："从这里上去是洗衣房，监控死角。"
陈安子点点头。
这次行动只有他们三人参与——人越少越隐蔽。
老吴、李大亮、张胖子和李志在外围接应，周明则带着孩子们和7号留在果园基地。
临行前，小杰偷偷塞给陈安子一个草编的手环："这个是给莉莉的，我答应过泰勒，等找到莉莉，一定把她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泰勒先爬上梯子，小心地顶开井盖。
当确认安全后，他示意其他人跟上。
洗衣房闷热潮湿，成排的工业洗衣机轰鸣运转。
泰勒迅速脱下脏污的外套，露出里面准备好的新秩序制服。
"穿上这个。"他扔给陈安子和夏可可两套白色技工服，"记住，低头走路，不要与别人有眼神接触。如果有人问，你们是来修理水管的外包人员。"
陈安子套上制服时，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一张莉莉的照片。
向日葵花丛中的笑脸与这个阴暗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儿童区在d栋二楼。"泰勒低声说，递给他们两个通行证，"但莉莉可能不在了。最近有一批孩子被选入特别培养计划..."
夏可可敏锐地注意到泰勒声音中的颤抖："什么计划？"
"把孤儿培养成忠诚士兵。"泰勒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像两潭死水，"他们会...重塑孩子的记忆。"
洗衣房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三人低头快步走着，偶尔与穿制服的人员擦肩而过。
陈安子注意到这里的墙壁被刷成惨白色，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角落里贴着标语："纯洁的思想塑造纯洁的世界"。
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泰勒立刻转向墙壁，假装检查管道。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推着医疗车走来，车上是几瓶暗红色的液体——变异苹果树的树脂，已经被提炼成药剂。
当女人经过时，夏可可突然抓住陈安子的手——她认出了这个女人！
是实验室里那个给孩子们注射的医生！
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泰勒突然咳嗽着摔倒，打翻了旁边的清洁车。
"该死的管道工！"女人厌恶地绕开他们，急匆匆走了。
泰勒爬起来，向两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迅速拐进一条侧廊，来到一个标着"d-12"的电梯前。
"她没认出我们。"夏可可小声说。
泰勒刷了通行卡："因为她眼里我们根本不是人，只是工具。"
电梯门无声滑开，"d栋二楼，儿童区。"
电梯上升的二十秒像一辈子那么长。
门开时，陈安子最先看到的是墙上巨大的新秩序徽章，下面一行小字："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未来必须纯净"。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门，每个门上都有观察窗。
泰勒示意他们跟上，来到一个标着"2-7"的房间前。
"这是莉莉上次登记的房间..."泰勒的声音哽住了。
透过观察窗，他们看到里面坐着六个穿统一灰色衣服的孩子，正在安静地看书。
没有一个像照片上的莉莉。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开了。
一个护士推着药车出来，门关上的瞬间，陈安子看到了里面的金发——是莉莉！
比照片上高了不少，但那个缺角的门牙和酒窝一模一样！
泰勒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夏可可赶紧拉着他躲到拐角。
等护士走远后，三人悄悄靠近那扇标着"sp-3"的门。
"特别培养..."泰勒的脸色惨白。
透过观察窗，他们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莉莉穿着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深蓝色制服，正对着镜子练习军礼。
她的表情冷漠得像戴了面具，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忠诚即生命，服从即美德。"
"天啊..."夏可可捂住嘴。
这个八岁女孩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只有死人般的空洞。
泰勒的手按在门把上，被陈安子一把拉住："等等！这可能是陷阱！"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警报突然响起。
一个冰冷的女声回荡在走廊上："安全漏洞d区2层，所有人员原地待命。"
"被发现了！"泰勒猛地推开sp-3的门，"没时间了！"
莉莉转过身，看到泰勒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士兵泰勒，你未获准进入特别培养区。"
"莉莉，是我！你哥哥！"泰勒跪下来抓住妹妹的肩膀，"记得吗？向日葵？妈妈给你种的？"
莉莉的眼神恍惚了一秒，随即变得锐利："父母是旧时代的糟粕。我的父亲是新秩序，母亲是纯洁理想。"她退后一步，按下手腕上的一个小装置。
整栋楼的警报声骤然变得尖锐。
泰勒不顾一切地抱起莉莉："我们得走了！"
四人冲向紧急楼梯，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下到一楼时，一队警卫已经堵住了去路。
泰勒把莉莉塞给夏可可，转身拔出枪："带她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陈安子拉住他，"一起走！"
枪声响起，泰勒的肩膀爆出一朵血花。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突然从侧门冲出——是洗衣房外遇到的那个医生！但她现在的眼神完全不同。
"这边！快！"她打开一扇隐蔽的服务门，"我是玛莎，抵抗组织的！"
四人跟着她冲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
玛莎边跑边急促地说："我一直想救这些孩子...泰勒，我知道你在找你妹妹...但你们不该现在来！今天有高层视察！"
他们钻进一个设备间，玛莎锁上门，立刻蹲下来检查莉莉的状态。
小女孩现在安静得出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虚空。
"他们给她用了新药。"玛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这能暂时阻断控制，但效果只有几小时..."
她犹豫了一下，"也可能有永久损伤。"
泰勒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点点头。
药剂注入后，莉莉像被抽走骨头般软倒，但眼神渐渐有了焦点。
"...泰...勒？"小女孩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向日葵...开了吗？"
泰勒的眼泪终于落下："开了，小太阳，开得可漂亮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玛莎塞给陈安子一个数据芯片："新秩序的终极计划...比任何人想的都可怕。他们不是要控制进化...是要重启人类。"
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我早就服了慢毒...时间到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玛莎从另一个口袋取出一支红色药剂，毫不犹豫地注入自己颈部："我会拖住他们...通道尽头左转，直通地下管道。"
她的眼睛开始充血，但声音异常坚定，"记住，拯救一个灵魂，就是拯救整个世界..."
门外传来撞门声。
玛莎最后看了一眼莉莉，然后按下墙上的一个隐蔽按钮——设备间后壁滑开，露出一个黑暗的通道。
"走！"她推了他们一把，然后转身面对即将被撞开的门。
当陈安子最后回头时，看到的是玛莎挺直的背影，和她手中那支闪着危险红光的试管。
地下管道错综复杂，但泰勒似乎记得每一条岔路。
莉莉在他怀里半睡半醒，偶尔喃喃自语些童言童语，然后又陷入昏睡。
夏可可在前方探路，她的能力可以感知远处的人员走动。
经过一个积水潭时，莉莉突然完全清醒过来："那个阿姨...玛莎阿姨...她经常偷偷给我讲故事..."
她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关于向日葵和蜜蜂的故事..."
陈安子摸了摸口袋里的草编手环——小杰的礼物。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安全了再给莉莉。
当他们终于爬出下水道，回到接应点时，众人已经焦急等待多时。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一行人立刻撤离危险区域。
回到基地时已是深夜。
林萱为莉莉做了检查，结论令人忧心："药物和洗脑的双重影响...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如果可能的话。"
泰勒守在熟睡的妹妹身边，手里攥着那几朵早已干枯的野花。
陈安子和夏可可坐在营地外围，望着远处新秩序基地的灯火。
"我们真的救了她吗？"陈安子突然问，"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夏可可握住他的手："我们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拯救。"
她拿出玛莎给的数据芯片，"而且，战斗才刚刚开始。"
月光下，芯片表面的鹰徽闪着冷光。
陈安子想起玛莎临别的话——"重启人类"。
这个看似平静的末日世界，正在酝酿一场比病毒更可怕的风暴。
而他们，或许是人类最后的防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