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他脱鞋的动作顿了顿——今天社区那间活动室的阳光太亮，此刻视网膜上还残留着赵主任党徽反光的光斑。
裤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他摸出来，屏幕蓝光映得指尖发颤。
系统界面的提示像团火：【恭喜完成【财政闭环】主线任务，获得技能点+3，解锁【跨部门协作】权限】。
他靠在玄关柜上，指腹反复摩挲手机边缘。
上回系统升级还是三个月前解决开发区烂尾楼那会儿，解锁"危机预警"时他熬了三个通宵推演预案。
这次"跨部门协作"......他想起今早系统提示的"中央巡视组"，想起贴胸口袋里那个装着伪造档案的u盘，喉结动了动。
厨房飘来冷掉的小米粥香，母亲总说"凉粥养脾胃"。
他却没心思热饭，直接坐在沙发上点开系统新界面。
淡蓝色的权限框里，"跨部门协作"五个字泛着微光，下方备注：可调用非直属部门基础数据，发起联席会议需标注"系统推荐优先级"。
"这是要我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低声呢喃。
上周区里各部门数据壁垒的问题刚被市长在晨会上点名，财政局说"涉及民生隐私"，住建局推"系统端口不兼容"，审计局则打太极"需合规流程"。
可他知道，那些"不兼容"的端口后，藏着多少笔说不清楚的账。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赵主任的未接来电。
林昭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十七分，赵主任向来早睡。
他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起，背景音是翻纸页的沙沙声："小林啊，刚整理你上次给的拆迁户补偿名单，发现有三户的银行流水对不上......"
"赵主任，"林昭打断他，喉间像含了把火，"我想请您帮忙安排跨部门联席会议，主题是智慧社区项目后续整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林昭听见茶杯轻碰桌面的脆响，接着是赵主任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跨部门？
财政局、审计局、住建局？
你知道上回李副局长在常委会说基层别总想着越界吗？"
"知道。"林昭摸出茶几上的笔记本，封皮是父亲退休时的旧物，"但智慧社区的财政拨款走的是三方共管账户，审计局有监管权，住建局负责落地，财政局管资金流向。"他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着系统推演的十七种方案，"上周我用系统......用政策推演过，联合监管能把资金透明度从43%提到87%。"
又是一阵沉默。
林昭甚至能想象赵主任推眼镜的动作——这位办公室副主任总在思考时推那副银边眼镜，镜腿上有道他女儿小时候用彩笔涂的红漆。
"明早八点，我去你办公室。"赵主任突然说，"具体方案带过来，我帮你协调参会人员。"
挂了电话，林昭盯着系统界面的"资源兑换"模块。
指尖悬在"省级发改委专家"选项上三秒，按下确认。
半分钟后，手机弹出一条短信：陈启年，法学教授，原省发改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电话138xxxx5678。
他立刻拨过去。
响了五声，那边接起，是带点苏南口音的男声："小林吧？
赵立群今早提过你。"
林昭愣了下——赵主任动作比他想象得快。
"陈教授，我想请您列席明天的联席会议。"他直入主题，"需要您从政策合规性角度......"
"小同志，"陈启年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笑，"这种会我参加过二十三次。
记住，发言节奏比内容更重要。"电话里传来翻书声，"你方案里写纪检组监督了吗？"
"写了。"林昭翻开笔记本，第二页正是用红笔标粗的"监督机制"。
"再加一条：数据共享平台的登录日志同步至纪检组服务器。"陈启年语速加快，"现在挂电话，把方案再看三遍。
记住，你不是在求他们合作，是在给他们一个避责的台阶。"
忙完已经凌晨一点。
林昭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梦见活动室里周爷爷的手包在刘婶掌心里，梦见系统界面的"中央巡视组"提示像团火，烧穿了层层数据壁垒。
闹钟在五点五十分响起。
他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母亲总说"政府大院里穿太新扎眼"，却在昨晚偷偷熨平了领口的褶皱。
区政府大院的晨雾还没散透，林昭抱着牛皮纸袋走进办公室时，赵主任已经坐在他工位前。
对方手里捏着他的方案，银边眼镜上蒙着层雾气："你把财政-审计-住建的权责边界划得太清楚，李副局长会觉得被夺权。"
"所以我加了联合监管平台由三局各派一人轮值主管。"林昭抽出方案第三页，"系统推演显示，轮值制能让三方配合度提升60%。"
赵主任抬头看他，目光里多了丝他熟悉的、当年父亲带他去社区慰问时的温度："你小子，比我当年猛多了。"
联席会议定在上午九点，第三会议室。
林昭七点半就到了，把投影笔擦了三遍，检查每把椅子的间距——系统提示过"参会者座位距离影响决策倾向"，局长们坐主位，科长们分坐两侧，陈教授的位置特意设在能看到所有人表情的角落。
八点五十分，财政局王科长抱着保温杯进来，扫了眼投影屏上的方案标题，皱着眉嘀咕："跨部门协作？
我们局的系统端口......"
"王科，"林昭递上温热的茶，"端口对接的技术方案我附在最后了，市信息中心答应派两个工程师全程配合。"
审计局李副局长踩着点到，黑西装裤线笔挺，目光扫过陈教授时顿了顿："陈老师也在？"
"来学习的。"陈启年笑着点头，手指轻敲桌面，"李局，您去年写的《财政资金闭环监管研究》我还留着，今天正好讨教。"
住建局周主任最后到，夹着个掉漆的公文包，一坐下就翻方案："智慧社区的摄像头采购......"
"周主任，"林昭翻开笔记本，"采购清单里我标了三家备选供应商，都是通过iso认证的，价格比上次招标低12%。"
九点整，赵主任合上笔记本："会议开始。先请小林汇报方案。"
林昭站起来，投影屏亮起《跨部门数据共享机制试点方案》。
他能感觉到陈教授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这是系统"人性图谱"功能提示的"关键观察者"。
"目前智慧社区项目存在三大堵点：财政拨款到账延迟15天，审计核查滞后20天，住建验收超期率37%。"他点开第一张图表，"根本原因是三方数据不同步。"
王科长的保温杯盖"咔嗒"一声扣上。
林昭注意到他的拇指在杯身上敲了两下——系统标注过这是"焦虑"的微表情。
"联合监管平台能实现三个实时：拨款到账实时通知审计、验收进度实时同步财政、问题反馈实时推送三方。"他点开第二张图，"更重要的是，所有操作日志同步至纪检组服务器。"
李副局长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
林昭知道，这位以"铁面"着称的副局长刚结束一个经济案件调查，最在意"避责"二字。
"纪检组监督不是枷锁，是护身符。"陈启年突然开口，"我在省发改委时看过太多案例，数据不同步导致的责任模糊，最后往往是具体经办人背锅。"
周主任的公文包拉链突然响了一声。
林昭扫过去，看见对方捏着支红笔，在"轮值主管"那栏画了个圈——这是系统提示的"接受信号"。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场精密的齿轮咬合。
王科长提出"端口对接费用谁出"，林昭立刻翻出区财政去年的信息化预算结余；李副局长质疑"日志保存期限"，陈启年引用《政府数据管理条例》第23条；周主任担心"验收标准冲突"，林昭调出市住建局最新下发的指导文件。
当赵主任举起合作协议说"现在请各位签字"时，林昭听见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
王科长的钢笔在纸上划了道，又仔细描补；李副局长签完还吹了吹墨迹；周主任把协议推回来时，公文包掉出张照片——是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应该是他孙女。
散会时，陈启年拍了拍林昭肩膀："不错，节奏卡得准。"老人转身要走，又回头压低声音："最近局里风有点乱，你做事......更当心些。"
张主任是在楼梯间截住他的。
这位宣传部负责人平时总笑眯眯的，此刻却皱着眉，目光扫过走廊尽头："小林，你这次玩得有点大。"他摸出根烟又放下，"有人在问，你哪来的胆子牵头跨部门。"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中央巡视组"，想起u盘里那些伪造的档案，想起周爷爷贴在联名信上的"还百姓公道"。
"我就是个科员，能有什么胆子？"他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阮棠的消息跳出来："注意，你的权限变更已被监测到。"
走廊的窗户透进穿堂风，吹得他额前碎发轻颤。
林昭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突然想起活动室里那些期待的眼睛——他们或许不知道，此刻有双更隐蔽的眼睛，正透过数据的迷雾，盯上了这场刚启动的跨部门协作。
他摸了摸贴胸口袋里的u盘，温度透过衬衫熨着心口。
系统界面在脑海里浮现，"城市发展模块"的解锁进度跳到了65%，而"证据提交"按钮，正在雪光里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