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的死寂被彻底打破。
佝偻老者亡命奔逃的背影如同受惊的土拨鼠,瞬间消失在村落深处那片被浓郁灰白死气笼罩的嶙峋石林——枯骨林。空气中残留着他喷出的污血腥气,以及杖头怪石崩碎后逸散的阴寒煞气。
张阿牛并未立刻追击。他站在原地,右臂之上,那枯败暗金与混沌青碧交织的魔藤刺青正散发着灼人的热度,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贪婪与强烈“熟悉感”的悸动,如同擂鼓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这悸动并非针对逃窜的老者,而是死死锁定着枯骨林深处那翻涌的死气源头!
**故煞之源!**
这感觉,与帝冢灵池之下那被枯荣魔藤吞噬殆尽的恐怖死源……同根同源!虽远不及帝冢死源浩瀚精纯,但那枯寂、终结、吞噬一切生机的本质烙印,却如出一辙!这偏僻荒凉的黑石村地下,竟也埋藏着这样一处煞穴?它们之间……有何联系?
巨大的疑惑与更深的警惕瞬间淹没了阿牛。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再无其他被煞气侵蚀的村民出现(或许这村子早已只剩那老者一个“活物”),立刻背起依旧昏迷的大角,闪身躲入旁边一间半塌的石屋阴影中。
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弄清此地虚实!
他盘膝坐下,将大角安置在相对安全的角落。心神沉入丹田,枯荣道基核心那混沌光种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枯荣道韵。炼气五层巅峰的灵力在空间乱流淬炼过的宽阔坚韧经脉中奔涌,虽未突破六层,但其精纯凝练程度远超同阶。然而,先前在空间乱流中强行催动魔藤吞噬狂暴空间本源,又经历与藤妖的短暂交锋,灵力消耗不小,此刻仅余六七成。
他尝试引动外界稀薄驳杂的灵气入体,速度却慢得令人发指。此地灵气不仅稀薄,更被无处不在的枯寂煞气污染,吸入体内还需耗费枯荣灵力将其中的煞气杂质强行分解、排出,效率极低。远不如……吞噬来得快!
阿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那几十条被他枯荣拳轰碎、如今已化为灰白粉末的藤妖残骸上。这些藤蔓,正是那老者以枯骨林煞气培育的妖物,其核心便是浓郁的枯寂煞气本源。
右臂魔藤的悸动再次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吞噬渴望。
“试试看……”阿牛心念一动,不再压制魔藤本能。他伸出右掌,掌心对着地上那堆灰白粉末,枯荣道基微转,一丝微弱的枯荣掠夺之力顺着魔藤刺青的纹路悄然探出。
“滋……”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地上那堆看似毫无生机的灰白粉末中,竟被强行剥离出丝丝缕缕极其精纯、呈现出灰黑本色的枯寂煞气!这些煞气如同被无形的触手捕捉,瞬间没入阿牛掌心,融入右臂魔藤刺青之中!
一股精纯而冰冷的能量瞬间涌入体内!这能量虽带着死寂属性,却在枯荣魔藤本能的轮转炼化下,被强行转化为精纯的枯荣灵力,迅速补充着阿牛的消耗!其效率,远胜于吸纳此地被污染的稀薄灵气十倍不止!
更让阿牛心神剧震的是!
就在吞噬这缕精纯煞气本源的瞬间,一段极其破碎、扭曲、充满了痛苦与疯狂杂念的“记忆碎片”,竟如同被魔藤强行解析出的残渣,猛地涌入他的识海!
**画面扭曲闪烁:**
无尽的黑暗与粘稠的灰白煞泥……嶙峋冰冷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肋骨……一座由粗糙黑石垒砌、散发着古老邪异气息的简陋祭坛……祭坛中央,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喷涌着灰白死气的幽深洞穴(煞穴)……洞穴边缘,铭刻着几个残缺却透出阴森气息的古老符文,其中一个,赫然是扭曲的“藤”字!
**痛苦嘶嚎:**
“血……不够……不够啊……藤神……赐我力量……”
“王……王老爷……不会放过……背叛……”
**最后画面:**
一双隐藏在枯骨林阴影深处、冰冷、贪婪、如同毒蛇般窥视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似乎穿着……暗红色的袍角一闪而逝!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阿牛猛地睁开双眼,眸底深处混沌青灰与枯败暗金的流光剧烈闪烁!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藤神?王老爷?暗红袍角?!**
这破碎的记忆,显然源自那被吞噬的藤妖,或者说,是培育藤妖的老者被煞气侵蚀后残留的执念烙印!
黑石村枯骨林下的煞穴,竟被称作“藤神”?还牵扯到了王老财(王老爷)?!
更可怕的是,那记忆碎片最后出现的、在枯骨林深处窥视的暗红袍角身影!其气息虽模糊,但那股冰冷、贪婪、高高在上的感觉,与云岚宗废丹房那位周执事临死前的怨毒,以及灰衣人、王老财背后隐约的阴影……何其相似!
王老财背后的势力,其触角不仅伸到了云岚宗,竟在这荒僻之地,也掌控着这样一处与帝冢死源同脉的“故煞之源”?他们培育藤妖,用村民血祭(“血不够”的嘶嚎),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培养打手?还是……有更可怕的图谋?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那逃入枯骨林的老者不足为惧,但若惊动了记忆碎片中那个在深处窥视的“暗红袍角”,以他目前的状态,恐怕凶多吉少!
阿牛当机立断,必须立刻离开!但在离开前……
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枯骨林方向。魔藤对那“故煞之源”的渴望依旧强烈,若能吞噬,定能极大补充灵力,甚至可能让魔藤和道基更进一步!但风险太大!
就在他权衡利弊、心神紧绷之际——
“嗖!嗖!嗖!”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带着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枯骨林深处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阿牛藏身的半塌石屋!
阿牛瞳孔骤缩!灵觉疯狂示警!那三道乌光散发出的气息,阴毒、凌厉、充满了侵蚀神魂的煞气,绝非那佝偻老者能施展!威力……堪比炼气后期全力一击!
暗红袍角的人……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绝杀!
避无可避!
阿牛眼中凶光暴涨,枯荣道基疯狂运转,右臂魔藤刺青瞬间变得灼热滚烫!枯荣灵力与魔藤之力瞬间凝聚于双拳!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拍向身旁一块半人高的黑色巨石!
“轰隆!”
巨石被巨力掀起,如同盾牌般挡向其中两道乌光!而他双拳之上,混沌青灰与枯败暗金交织的光芒暴涨,带着寂灭万物的枯荣拳意,悍然轰向第三道最凌厉、直取他眉心的乌光!
“枯荣拳!寂灭双杀!”
“砰!咔嚓!”
“嗤——!”
巨石与两道乌光碰撞,发出沉闷巨响,瞬间被腐蚀出两个巨大的孔洞,轰然碎裂!而阿牛的枯荣双拳,也与第三道乌光狠狠撞在一起!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强烈神魂侵蚀之力的恐怖煞气瞬间透体而入!阿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双臂剧痛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残破的石墙上,石墙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中,阿牛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侵入体内的阴毒煞气,目光死死锁定枯骨林方向。
只见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枯骨林边缘的嶙峋怪石之上。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笼罩在一件宽大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浸染而成的暗红长袍之中,脸上带着一张刻画着扭曲藤蔓纹路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漠然、如同看待蝼蚁的眼睛。其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达到了炼气九层巅峰!距离筑基,仅有一步之遥!
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身穿暗红短褂、脸上带着简易藤纹面具的随从,气息稍弱,但也都有炼气六层左右!
暗红长袍!藤纹面具!炼气九层巅峰!
阿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