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无尘啊 作品

第52章 诊疗记录

黄梅天的潮气在诊疗室百叶窗上凝成细密水珠,沈星晚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皮质沙发接缝,腕间医用腕带在台灯暖光下泛着淡蓝。霍夫曼医生将鎏金怀表搁在胡桃木茶几,表链压住沈星冉今晨送来的加密档案袋。

"这是你第七次逃避沙盘游戏。"老医生摘下金丝眼镜,镜腿指间转动的频率与空调出风节奏重合,"上周你始终把教堂模型摆在天平左侧。"

沈星晚的珍珠耳坠扫过锁骨疤痕,真丝衬衫第三颗纽扣在动作间松开,露出心口手术疤痕的尾端:"那座教堂地窖里埋着母亲的药箱。"她忽然掀开档案袋,泛黄的照片如秋叶散落,"林静怡穿着她的婚纱。"

诊疗室的书架突然传来异响。顾言抱着一摞病历撞开门,西装下摆沾着档案馆的灰尘,领带松垮挂在颈间:"1998年7月16日的诊疗录音......"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沈星晚膝头的相册上——五岁的双胞胎蜷在离心机阴影里,顾明玥的白大褂下摆沾着靛蓝色颜料。

沈星冉的轮椅碾过橡木地板缝隙,机械臂夹着褪色磁带停在诊疗床边:"妈妈最后一次诊疗记录。"电子合成音混着电流杂音,"在米兰公证处保险柜发现的。"

霍夫曼医生的钢笔尖在记录本洇出墨点。老式录音机转动时,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静怡调整了药剂浓度。"顾明玥的吴侬软语裹着电流杂音,"今早星冉的心率骤降,护士说是正常药物反应......"

玻璃杯碎裂声截断叙述。沈星晚突然攥紧沙发扶手,真丝衬衫在腰间皱出痛苦的涟漪。顾言的手掌覆上她颤抖的指节,两人腕间的医用腕带同时亮起红光,心率曲线在墙面投出纠缠的荆棘。

"这就是令堂中止治疗的原因。"霍夫曼医生关掉录音机,从档案柜底层抽出泛蓝的x光片,"她要求保持清醒记录实验数据。"

沈星冉的机械手指穿透塑封袋,胶片上顾明玥的胸椎如折翼的蝶:"这些裂痕......是火灾时护着我们撞的?"

诊疗室的古董挂钟敲响十一下。沈星晚起身推开彩绘玻璃窗,教堂尖顶的鸽群惊散漫天雨丝。当她转身时,晨光恰好照亮诊疗床头的铜牌——霍夫曼医生与顾明玥的合影日期:1998年7月15日。

"您当年就知道真相。"顾言扯松领带,心脏监护贴片在衬衫下闪烁,"却看着林静怡把她们送进实验室!"

老医生摩挲着相框裂痕:"令堂用诊疗记录换你们的命。"他突然掀开油画后的暗格,成捆的加密档案雪崩般坠落,"每周四的诊疗,是她唯一能传递消息的机会。"

沈星晚的珍珠项链应声断裂。当她跪地整理散落的纸页时,1999年3月12日的诊疗记录刺痛眼帘——顾明玥用口红在病历边缘写着:「静怡在牛奶里加了新型过敏原,今夜要带她们逃」。

"那晚我们确实逃出保育室。"沈星冉的机械臂突然卡顿,润滑油滴在泛黄照片上,"却在后巷被裴景明截住......"

窗外的鸽群突然惊飞。沈星晚扑到窗边时,正见裴景明的宝蓝色西装闪过街角。顾言的手杖在雨中划出凌厉弧线:"他跟踪我们到诊疗室!"

三人沿着螺旋楼梯追至地下室时,霍夫曼医生的档案柜已被洗劫一空。沈星冉的轮椅碾过破碎相框玻璃,机械手指从缝隙夹出半张烧焦的纸片——顾明玥的遗嘱残页上,血迹绘成的双螺旋正被雨水吞噬。

"他拿走了心理评估报告。"沈星晚的指尖在墙面刮出血痕,"林静怡的律师会用它证明我们有遗传性精神疾病。"

顾言突然撞开地下室暗门,霉味中浮现成排冷冻柜。应急灯照亮"Ct-1998"标签时,沈星冉的电子眼突然报警——某柜门缝隙正渗出淡粉色液体。

"别开!"沈星晚的尖叫与机械运转声共振。顾言的手杖已撬开冷冻柜,白雾升腾间,二十年前的保育箱缓缓升起,玻璃罩内蜷着穿星空蓝病号服的少女。

沈星冉的轮椅轰然倒地。当她爬向冷冻柜时,机械关节在水泥地擦出火星:"这是......十五岁的我?"

霍夫曼医生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林静怡的完美对照组。"苍老的手按在冷冻柜指纹锁上,"每周四诊疗,我都来记录生命体征。"

沈星晚的裙摆浸在粉色防腐液里。当她触摸保育箱玻璃时,医用腕带突然鸣叫——冷冻舱内的少女睫毛颤动,胸口的北斗七星疤痕随警报节奏起伏。

"生命维持系统被激活了。"顾言扯开西装护住沈星晚,"裴景明篡改了程序!"

街道传来警笛嘶鸣。沈星冉突然用机械臂砸向供电系统,飞溅的火花中,少女的瞳孔在液氮白雾里聚焦。当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第一个音节时,整座教堂的钟声同时炸响。

"姐......姐?"

沈星晚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顾言剧烈起伏的胸膛。诊疗记录在混乱中散落满地,1998年7月16日的录音文字稿飘至脚边——顾明玥的最后一句话被血渍晕染,依稀可辨「请保护我的......」

暴雨拍打彩绘玻璃,将血色投影切割成菱形光斑。当沈星晚颤抖着握住冷冻舱少女的手,霍夫曼医生突然举起鎏金怀表——表盖内侧嵌着顾明玥的婚戒,戒圈刻着未完成的星轨。

"令堂用这个抵诊疗费。"老医生将怀表放入沈星晚掌心,"她说等星星重新亮起时,让我交给穿珍珠旗袍的女儿。"

顾言的手杖尖挑起少女病号服领口,泛黄的住院手环上印着"沈星尘"。当沈星晚的泪水坠入防腐液,三个名字在涟漪中交织成顾明玥未完成的设计稿——星尘、星冉、星晚,恰似猎户座的三连星。

深夜的警局弥漫着廉价咖啡的焦苦。沈星冉蜷在等候椅调试机械臂抓握力,突然将珍珠耳坠拍在审讯记录上:"防火通道的监控死角,有鸽群惊飞的轨迹。"

"裴先生该解释,"沈星晚倚着单面镜,"为何失窃的蓝宝石会出现在令堂遗产清单?"

米兰的春雨来得急骤。当三人回到酒店时,顾言的西装下摆已浸透雨水。沈星晚用毛巾擦拭他发梢,忽然被握住手腕:"实验室失火那晚,裴景明给我打过求救电话。"

落地窗外的闪电劈开记忆。沈星晚想起二十年前的雨夜,听筒里确实有过模糊的电流杂音。顾言解开衬衫,心口疤痕下方有道淡化的咬痕:"这是他阻止林静怡时留下的。"

沈星冉的机械臂突然蜂鸣。当她调出顾明玥的加密日记,1998年7月16日的记录页上,稚嫩笔迹写着:「景明哥哥藏起了我的抗过敏药」。

晨光漫过酒店总统套房的丝绒窗帘。沈星晚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大教堂尖顶掠过的晨雾。当顾言从身后为她披上外套,两个手术疤痕在玻璃倒影中重叠,恰似顾明玥设计稿上未能完工的连理枝。

"该去接星尘了。"沈星晚将婚戒套上无名指,戒圈卡在未愈的过敏红疹处,"妈妈在米兰大教堂等了我们二十年。"

顾言的手杖尖挑起她散落的发丝,心跳监护仪的滴答声与教堂晨钟共振。当他的吻落在她后颈疤痕时,第一缕阳光刺破彩绘玻璃,将诊疗记录上的血迹蒸腾成飘散的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