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海县到麓川一线，足足有五百里。
林东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用了两天时间。
而雍江城里的更远，估计邓玉和葛俊此刻正在来的路上。
这麓川其实是大夏和土蛮交界处的统称，是两条绵延数百里地的山川的山谷处。
北边的山在大夏境内，南边的就在土蛮那边了。
卢大人将其分成十六段，每一段都由一个县的千户所来负责。
为了省事，每一段的名称，也和所负责的县域名称是一样的。
靖海段大概二十里长，正好是这一大段山谷最窄的地方，也是最易受到土蛮袭击之处。
不过，作为这一段的战场的最高长官，沈涟却觉得最近有点怪。
“这几日，蛮子那边怎么这么消停？”
以前，蛮子仗着他们对地利的熟悉，经常派兵从早袭扰到晚。
而且都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
饶是沈涟久经战阵，对调兵遣将颇有见解，可碰见这种攻势，还是颇为头疼。
自己的手下也是伤亡不少，不得已之下，前几日还是向千户大人发出了请求援兵的信函。
然而，这几日，不知为何，土蛮的身影倒很少出现了。
“怎么搞得？他们那边的木神节还没到啊。”
木神节，是土蛮当地最大的节日。
在这一天全土蛮所有的部落都会聚集在一起，少女们载歌载舞。
而土蛮壮汉都摩拳擦掌，准备在那擂台之上，争夺那勐诏第一勇士之位。
沈涟作为在一线战场待过不少日子的老兵，对敌人的节日也很是熟悉。
每年一到那个时候，除了边境处会留下 部分人负责警戒之外，其余人都会去参加这一年一度的节日。
而此时也是大夏将士喘口气的日子。
还记得当年沈涟还年轻时，碰见这个情况还一脸不解的问向长官：
“为何此时不趁敌人防卫空虚，咱们长驱直入呢？”
长官却冲他翻了个白眼：
“蠢货！瘴气常年不散之地，咱们就是打下来了，能守得住吗？”
“就算花人力物力守住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趁这机会，让咱们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提防着这蛮子们的下一次袭扰！”
当时他被长官骂了之后，还心中忿忿，觉得自己的长官是个典型的不通兵理之人。
而等他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慢慢悟出长官话中的道理来了。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正在琢磨防御的法子，突然亲兵来报，说营外有人求见。
“共有两人，穿的是咱们大夏的兵服，他还说是您的属下！”
自己的手下？
沈涟有点纳闷，自己虽然已经把调兵函发给了千户所，可是还一直没接到回函啊？
而且，就派两个人过来，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虽然疑惑，可沈涟还是下令将二人带过来。
“沈大人，好久不见！可是想死属下了！”
人未到，声已到。
沈涟眼睛一亮：
“林东，是你小子！”
“哈哈！怎么来到老子的地盘了！”
沈涟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拍了拍林东的肩膀。
“好小子，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又壮了不少！”
见到沈涟，林东也是非常高兴。
毕竟，这个是千户所里，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感觉到家中长辈般温暖的人。
“不对！”
沈涟打量林东到一半，突然反应过味儿来：
“你怎么来麓川这种地方来了？这可不是你这个夜隼卫该来的地方啊？”
“难道是奉千户大人之命？”
“千户可使唤不动我们组长！”
一旁的武彪突然插嘴。
“组长？”
沈涟瞥了武彪一眼，再回头看向林东，一脸诧异：“你小子刚进夜隼卫，就当官啦？”
林东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侥幸，侥幸！”
“我们组长在考核的时候，击败了夜隼卫老兵的队长！”
武彪此刻又一次“骄傲”的站出来，唯恐他人不知，大声的喊道。
“好小子！”沈涟先是一愣，然后又哈哈大笑道：“你这简直就是考核官杀手！”
林东莞尔一笑，也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千户所，枪术考核的时候，自己击败赵强的事情。
“赵旗官呢？”
沈涟听到林东这一问，立刻神色一凝，语气变得沉重：
“赵强他……”
“前几日，土蛮那边也不知道是因为啥，疯了一样的派人，就想从咱们这里撕出个口子。”
“我们所有旗官以上的人，都直接拿家伙顶上。”
“但蛮子数量实在太多，幸亏我提前请隔壁县过来帮忙，这才勉强将敌人打退。”
“不过，咱们这边还是死了三个旗官。”
沈涟叹了口气：“赵强就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赵强虽然刚开始对林东颇有些小动作，可后来二人已经将话说开。
林东听闻一愣，笑容停在了脸上。
赵强，就这么死了？
他还记得赵强在来麓川之前，专门找他切磋，说的那一番话。
也是从那番话里，林东看到了不一样的赵强，一个真正的军 人之里。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
“正好，等老子凯旋归来，当上了百户，再给你补贺乔迁之喜！”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见到林东的表情，沈涟走到他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见到赵强时，他还有最后一口气。”
“他说他这一趟杀了十一个蛮子，不仅回本，而且大赚特赚了。”
“而且，他走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想必也没有什么遗憾吧。”
沈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既然当兵，那就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谁都会有这么一天。”
帐内，本来欢快的气氛，此刻却一扫而光。
林东还在沉默，突然沈涟的亲兵又至，手里还多了一封兵函。
沈涟以为是之前自己申请增兵的回函，可打开一看，却愣在了那里。
林东此刻已经回过神来，见沈涟拿到兵函后，就张大了嘴，不免问到：
“沈大人，可是有什么难题？”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沈涟却摆了摆手，还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他娘的，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游聚这老小子，借十个胆也不敢来前线的家伙！”
“这次怎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换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