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41章 走完那段路后的纪念

第四十一章 走完那段路后的纪念

她已经无力,也无言。

萧家的大门不再轻易打开,所有对外的社交活动全部取消,公关部门开始应对外界传言,所有与萧晨阳有关的新闻都被压了下去。

京北的豪门圈私底下却议论纷纷—

“听说他疯了,整天不认人!”

“温雪梨?那不是他老婆吗?怎么现在反倒被当成外人对待了?”

“这段婚姻就没正常过,之前办婚礼都没发照片,说是私下补办……现在看来,八成是出了事!”

但没人敢正面提起。

因为萧家还在,曹金芳还在。

没有人想去试探一个疯子和一个能把疯子藏起来的母亲。

f国的画室依旧亮着灯。

宋意坐在画台前,正在完成“终站”系列的最后一幅。

这一幅没有人影。

她画了一座空荡荡的车站,铁轨延伸至远方,被雾气遮蔽,天色是近乎透明的灰。

她的笔一笔一笔落下,没有急躁,也不拖沓。

这不是一幅情绪激烈的画,但每一处细节都极致克制。

她花了整整三天,只为了把那道远处的光勾勒得恰到好处—不温暖,但清晰。

她画完最后一笔时,天已微亮。

她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指尖还握着笔,整个人仿佛抽离。

王思远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扰,而是把窗帘拉开一角,让晨光一点点洒进来。

宋意睁眼,眼底没了倦意。

“画完了!”她说。

王思远走过去,看着那幅画,片刻后问:“名字想好了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画纸下角,写下两个字。

【归路】

王思远没说什么,只点头:“放进展览?”

宋意摇头:“不!”

“为什么?”

“我不想展出这幅画!”

“它属于我!”

“我曾经在一个地方死过一次,然后一步步走回来!”

“这幅画,是我走完那段路后的纪念!”

“它不该被拿去解释,也不该被挂在墙上让别人议论!”

王思远看着她的眼睛,良久,缓缓道:“我明白!”

“我会替你守着它!”

宋意点点头,重新把那幅画卷起来,封进防尘筒,亲手贴上标签。

这一刻她明白了。

有些记忆可以被绘下,有些故事可以被讲述。

但有些痛,只属于自己。

她不需要别人懂,也不再需要解释。

她只是,终于能坦然面对那段过往,然后转身,把它藏进抽屉里,再也不翻开。

那一天,她走出画室,阳光照在她肩上。

风还是有点冷,但她没有缩肩。

她终于不是那个为了爱情死过一次的叶诗韵。

她是活下来的宋意。

她走在自己的归路上,不再等谁,不再回头。

萧家的后院这几天连雪都不下了,天灰得像被蒙了纱,一整片云沉沉地压在老宅上空,像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萧晨阳的状态,变得更加不稳定了。

他不再只是疯癫。

他开始有间歇性的清醒。

那些清醒,才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

因为在那些短暂而冷静的时刻,他像极了从前那个萧晨阳—坐姿笔直,说话简洁,逻辑清晰,眼神冰冷到毫无感情。

但那样的冷静,不再是锋利与睿智,而是一种绝对的割裂。

他的目光像刀,从眼前穿过时,让人无法躲避。

温雪梨最先察觉到的,是他的“清醒”,带着一种根本无法掩饰的厌恶。

清晨她为他端粥,他坐在餐桌前没动筷,冷冷看着那碗粥。

“换掉!”

她怔住:“是……不合口味吗?我再……”

“不是!”他打断她:“是你做的,我不吃!”

她僵在原地,碗里的粥还是冒着热气,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晨阳,我……”

“别叫我!”

他的语气近乎冷漠:“你知道你不是她!”

温雪梨咬紧下唇,捧着碗的手指微微发颤:“我只是想照顾你!”

他忽然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讽刺。

“你想照顾我?你倒是想得起我是谁了?”

“你不是说你是‘她’吗?既然是,那你应该知道—她从不主动让我喝粥!”

“她知道我早上不饿!”

“她从不勉强我!”

“她做的粥不会放姜,不会太稠,也不会端着站这么近!”

温雪梨后退半步,眼睛泛红:“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好一点!”

“你让我好一点?”他轻笑,眼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冷意:“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你披着她的壳子,说着她的语气,连每一句话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你就不怕……你变成了她,却也永远不被爱吗?”

“你扮她一辈子,我也不会碰你!”

“你敢赌吗?”

温雪梨猛地后退了一步,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热粥溅到她脚踝上,她连反应都没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如此直白地揭穿她。

他不是疯了的时候喊着“你不是她”,而是极其清醒的时候,用最冷酷的方式,一字一句将她压碎。

她连哭都不敢哭。

哭出来,只怕会被他笑话得更狠。

那一夜,她在房间里坐了一整晚,一直等着他再发病。

可他没有。

他只是安静地关上门,在另一个房间里坐了一夜,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佣人们发现他站在楼下花园,手里拿着一支打火机,在点一张纸。

纸上是他自己的字—

【你走吧!】

纸烧得很快,灰烬随风散落。

没人敢问他在烧什么,也没人敢靠近。

温雪梨站在楼上看着,手死死攥住窗帘,指尖苍白。

他不是一直疯着。

他清醒的时候,比疯还要可怕。

而疯的时候……他却像换了一个人。

他会突然从书房走出来,神情恍惚,嘴里低声说着“诗韵”。

他会站在客厅的窗边,对着夜色说:“你冷不冷?我把暖气开了!”

他会在深夜轻轻敲她的房门,等她打开时,声音里带着急切和不安:“你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只下楼买个牛奶?”

他会把她拉进怀里,手指发抖,眼睛发红:“我梦见你又不见了!”

“别走!”

“我求你,别走了!”

那时候的他,温柔、脆弱、执着。

那时候的他,把她当成了叶诗韵。

她不敢不回应。

她只能在他怀里,像个小偷一样抱着那份错认的温情,嘴里一遍遍低声应着:“不走,我不走!”

“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就是诗韵!”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名字。

可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她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他清醒的厌恶,另一个是他发疯的依赖。

她走不出来。

也不敢停。

而萧母,面对这一切,终于也开始沉默。

她再也不催促,也不过问。

她只是每天固定让医生开药,送进他的房间,然后坐在主厅翻着旧相册,看着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眼神冷锐的儿子,眼眶一点点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