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72章 谁在等谁先低头

第七十二章 谁在等谁先低头

【所有路的尽头,都是新的开始!】

她合上笔,靠着沙发闭上眼。

夜风吹进来,带着咸咸的海味。

她听见风在耳边低语。

像是谁在对她说:

“往前走!”

“别怕!”

“前面有光!”

海边的夜色深了,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天幕上,海浪一遍一遍拍打着岸边,潮湿的风吹进画室,掀起了角落里堆叠着的画布。

宋意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毯,手里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诗集,指尖在柔软的纸页上缓缓滑动。

她没有继续读。

只是静静地翻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什么都不在意。

风吹过,屋内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两声,打断了寂静。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海面。

海上没有灯塔,也没有船的影子。

只有远远的潮声,像一首低缓悠长的挽歌。

她慢慢收回视线,把书放在腿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夜,她什么都不想。

也什么都不需要想。

她已经学会了,在这样无声无息的夜晚里,独自与自己相处。

不躲避,不逃跑。

而是坦然面对—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曾经想要逃离的记忆。

她知道,它们不会消失。

但她已经不害怕了。

京北。

老宅。

地下一层的病房里,空气沉闷得几乎凝滞。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地面还潮湿得发冷。

萧晨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肩膀微微前倾,像是要蜷缩起来。

温雪梨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汤。

她小心地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轻声哄着:“喝点吧,你今天什么都没吃!”

萧晨阳没有动。

眼神空洞地落在那碗汤上,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良久,他才慢慢抬手,接过汤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缓慢,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温雪梨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他最近越来越安静了。

不再像之前那样,时而清醒,时而发狂。

而是彻底陷入了一种麻木的平静中。

就像一口枯井,连回音都没有了。

她知道,这种状态更危险。

因为他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只是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按着本能呼吸,按着别人的安排吃饭睡觉。

没有未来。

也没有希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有时候,她半夜醒来,看着躺在身旁那个眼神空洞的人,会忍不住在心里问:

值吗?

真的值得吗?

值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陪一个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吗?

但她没有答案。

她只能抱紧自己,继续演下去。

因为除了这样,她已经别无选择。

而此刻,海边的画室里。

宋意醒得很早。

天还未亮,外面一片深蓝色的静默。

她披上外套,赤着脚走到阳台上。

海风很凉,带着早晨特有的咸湿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依稀泛起光亮的海面。

她今天要出发了。

去山城,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创作。

不是逃离。

也不是寻找。

而是单纯地,想继续前行。

她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行李。

一本速写本,一盒炭笔,一套换洗的衣物。

轻便到仿佛随时可以重新启程。

出发前,她在画室的小黑板上写下几行字:

【别害怕孤独。

别害怕走得太远。

别害怕没有人同行。

因为你自己,就是自己的归宿!】

写完,她放下粉笔,背起行囊,推开门。

阳光正好穿破云层洒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没有回头。

也没有犹豫。

她一直都是这样,一旦决定了方向,就坚定地往前走。

哪怕孤独。

哪怕漫长。

哪怕前方还是未知。

山城的天气比海边凉一些。

到了那边,她租了一个小公寓,开了个简单的画室,安静地开始新的生活。

每天早晨起床后,去山脚下的小市场买些新鲜蔬菜和水果。

午后画画,傍晚爬山。

她的画风又变了。

变得更加自由,更加松弛。

她开始画很多很多的天。

晴天,雨天,阴天,雾天。

画天空的变幻,画光线的流动。

画那些在时光里缓缓流逝,却又无比珍贵的平凡瞬间。

有时候,她在山顶坐很久,看着云卷云舒,心里平静得一片空白。

有时候,她在山脚下的咖啡馆写生,一杯黑咖啡,一本素描本,一支笔,就能消磨整个下午。

而王思远,依旧安静地守在她看得见却够不着的地方。

他会定期寄来新的画材,会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会发信息提醒她注意天气变化。

从不打扰她的节奏。

从不催促她做决定。

只是安静地,默默地,把所有能做到的温柔和耐心,都留给了她。

宋意知道。

她也珍惜。

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

她想再走一段路。

再多看一些风景。

再多和自己独处一些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完全放下过去,完全治愈自己。

那时候,她愿意转身。

愿意回头。

愿意牵起那个一直在等待她的人。

可在那之前,她必须继续走。

必须继续,成为更好的自己。

京北老宅的后院,槐花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发出细碎的响动。

屋檐下挂着的风铃也沉默了很久,像是整个宅子都陷入了一种无声无息的等待。

萧母站在书房里,桌上摊着几份从各个渠道秘密收集来的资料。

那些资料关于宋意。

她查到宋意在f国的画室地址,查到她参展的每一幅画,每一次在小型艺术活动上的出现,也查到她曾用过的匿名笔名和早年留学时的履历。

越查,她的心就越乱。

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宋意,出生地与叶诗韵一致,早期学习经历相似,绘画风格在某一时间节点之后骤然变化,从温婉柔和转为坚韧冷冽,而后又逐渐归于温暖明亮。

尤其是那些画—

那种对孤独、归途、光与影极其敏感的捕捉方式,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

还有她曾经画下的槐树、长廊、海边风筝。

每一幅,都像是在无声控诉。

是她。

一定是她。

萧母攥紧了手指,指节发白。

可是,她又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