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压抑的温柔
“这次回去之后，我想去一座新的城市住一段时间！”
王思远微微抬眼看她，眸光沉静：“哪儿？”
“还没想好！”宋意笑了笑，眼里带着一点久违的轻松：“也许南部小镇，也许北方海港，也许是哪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地方！”
王思远轻轻点头，没有阻拦，只淡淡道：
“无论去哪，我都陪你！”
宋意指尖微微一颤，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喝着牛奶。
她知道，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她。
也从来不会。
他给她的，总是自由。
是那种真正的、干净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自由。
她可以走，也可以停。
可以靠近，也可以远离。
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自己。
而他，只是默默守在她能够看到的地方。
不吵不闹，不催不等。
只是静静地，在那里。
等她愿意靠近的那一天。
第二天清晨，王家的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别墅区。
宋意戴着棒球帽，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
她整个人融进了车流人海中，不显眼，也不突兀。
王思远一身低调的黑色休闲装，陪在她身旁。
没有多余的话。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就只是并肩走着。
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旅人。
一路顺利。
没有人来打扰。
没有意外。
也没有纠缠。
当飞机缓缓升空，京北的城市轮廓在窗外渐渐缩小时，宋意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终于离开了！”
不是逃。
而是选择。
是她终于有资格，也有勇气，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去选择，放下所有过去。
去选择，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与此同时，京北。
老宅的地下病房里，萧晨阳坐在床边，窗外的假窗映着夏天正午刺眼的阳光。
他安静地看着那片虚假的槐树影，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节奏。
温雪梨坐在不远处，双手紧紧握着，眼神充满了疲惫和隐忍。
这几天，萧晨阳几乎什么都没说。
也不再发作。
只是每天机械地吃饭，散步，看着那扇假窗，像个早已失去灵魂的木偶。
偶尔，他会突然低声喊一句：
“诗韵！”
然后又沉默下去。
温雪梨每次都会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哽咽着回答：
“我在！”
“我一直在！”
可她知道，他叫的不是她。
他看见的，也不是她。
他只是把自己困在了那段回忆里。
困在了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名字里。
而她，只能陪着。
哪怕这一生，都只是一个影子。
她也认了。
萧母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城市。
她手里捏着一份新的调查报告。
关于宋意的。
关于她在f国的经历，她的画展，她的行踪，她在王思远身边低调而坚定的存在。
她已经几乎可以确认了。
宋意，就是叶诗韵。
那个她以为早已彻底抹除的女孩，那个她亲手逼死的过去，如今以另一种方式，鲜活地、倔强地、毫无畏惧地，活着。
并且，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萧母闭了闭眼，指尖收紧。
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愤怒。
后悔。
嫉妒。
恐惧。
她想毁掉她。
想把她重新拉回泥沼里，让她像以前那样，低着头，瑟瑟发抖，乞求一个活着的资格。
可她知道，她做不到了。
宋意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女孩了。
她有自己的光，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力量。
而王思远，就像一座山，一片海，一道盾牌。
护着她，挡着所有试图靠近的黑暗。
萧母咬牙。
她恨得咬碎了牙。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一手遮天的女人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意越走越远。
越走越亮。
而她自己，和她的儿子，只能困在这座孤岛上。
孤独，苍老，腐烂。
飞机降落在f国。
阳光明亮，空气清爽。
宋意推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思远走在她身侧，沉稳而安静。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在那一瞬间，宋意忽然明白。
她已经真正自由了。
自由到可以选择继续走。
自由到可以选择停下来，牵起那个一直守在原地的人。
自由到，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脚步，去迎接未来的每一天。
那天晚上，宋意在海边的小屋里，重新铺开画布。
她拿起笔，画下了第一道线。
是晨光穿过海面的一束光。
没有人。
没有回头。
只有，光。
她在画布角落落下签名：
【宋意！】
而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欢迎回来！”
“真正的你！”
夜晚的海风轻柔又带着一点凉意，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
宋意穿着一件松软的针织衫，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坐在画布前，手里握着炭笔，缓缓勾勒着新的线条。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微微偏头，看向门口。
“进来！”她声音温和。
王思远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袋刚买回来的晚餐，身上还带着外头夜风的气息。
他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上，转头看她，语气自然：“又忘了吃饭？”
宋意弯了弯眼角，声音带着一点笑意：“画着画着就忘了！”
王思远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看了一眼画板上的内容。
是一片辽阔的海面，远处微微泛起晨曦的光线，海浪细碎，宁静又自由。
他低声问：“这次又画什么？”
“光！”宋意停下笔，转头望着他，眼里带着很淡很淡的笑意：“想试试看，把记忆里的光画出来！”
王思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开口：
“以前你的画，都是灰色的！”
“现在不一样了！”
宋意低头笑了笑，手指在炭笔上转了一圈。
“因为我以前只敢画黑夜！”
“现在……我想画日出！”
王思远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
过了片刻，他轻轻开口，声音低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你知道吗，宋意！”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高兴！”
宋意转头与他对视，心里微微一动。
她放下炭笔，抱膝坐在地板上，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思远，你为什么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