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成了灯塔
萧晨阳的病情开始进入周期性的沉寂。
他这两天话少了很多，不再深夜发作，不再质问谁、不再喊她的名字。
但谁都知道，那不叫好转。
那是消耗殆尽之后的虚无。
温雪梨一整天都在他的病房外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检查报告，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后终于还是推门进去。
他坐在窗边，正盯着那株开了几朵花的栀子盆栽出神。
“你今天没吃东西！”她把汤放在他面前：“你知道你现在体重已经比三年前少了快二十斤吗？”
萧晨阳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不想活了！”她咬着牙：“但你就不能……哪怕活着，证明一下你曾经不是彻底的混蛋？”
“你活着！”他开口，声音哑得像从喉咙里刮出来：“就已经足够说明我是混蛋！”
温雪梨笑了一声，眼圈泛红：“你真是……疯到连骂你都让我觉得心疼！”
“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他忽然抬头看她：“我没什么可给你的！”
“我也不是想要你什么！”她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放不下！”
“因为只有你，才让我觉得我不是彻底失败的！”
“你知道吗？”她眼泪掉下来：“哪怕我只是你梦里的替代品，我也觉得我存在过！”
“可是现在你连梦都不做了！”
“我连活在你幻觉里的资格都没有了！”
萧晨阳沉默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对不起她！”
“那我呢？”温雪梨看着他：“你对不起她，那我算什么？”
“你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给我！”
他嗓音低哑：“对不起！”
温雪梨眼神一怔，整个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我说了！”他合上眼：“可这句话……什么都不代表！”
“我不会爱你，也不会留你！”
“你是自愿留下的，不是我求你！”
温雪梨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出病房。
她走得很慢，但背影无比坚定。
她知道，她也该离开了。
不为别的。
就为她自己。
傍晚，宋意和王思远回到市区，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饭。
“你明天有会议吗？”她切着菜随口问。
“上午有一个，我下午陪你去盯工地！”
“我已经能自己处理了！”
“你能处理不代表我不想陪你！”王思远笑着拿起她切好的葱花：“你现在这么能干，我得找机会参与点什么！”
“那你就帮我熬汤！”
“你现在是在考验我婚后适应力？”
“你说呢？”
王思远凑近她：“如果这是婚前培训，那我已经准备好了！”
宋意轻笑：“那你得等我开口！”
“我已经等你开口三年了！”他望着她：“意意，我愿意再等！”
她抬头看他，眼神柔软。
“那你等我穿上裙子的那天！”
“我一定会牵你走上那条路！”
“你等我！”她轻声说。
“我在！”他回。
“从你第一个落笔开始，我就在！”
暮色降临，旧城区的天泛着一层青蓝，街道旁的樱花树刚刚冒出细小的花苞，风一吹，淡淡的香气混着尘土味飘进重意馆分馆的大门。
宋意站在新铺好的画室木地板上，双手抱着一卷设计图，眼神专注地看着那面刚装好的灯墙。
那是她亲自选定的投光角度，光线斜着打在未来学生的画作展示区上，柔和却不失力量。
王思远从后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签好的合作合同，见她还站着出神，轻声提醒：“今天已经连着站四个小时了！”
宋意没有回头：“我就看看，不用担心！”
“你今天是不是又忘了吃午饭？”
她这才偏过头，眼神有点心虚：“我早上吃了一个蛋！”
“然后中午忘了！”
“不是忘，是……”
“是我不在你身边！”他走近，将文件放在桌上，低头看着她：“你每次太忙就顾不上自己。
你以为你恢复得很好，其实你还是很脆弱！”
宋意不服气地反驳：“我没那么脆弱！”
“那你现在坐下来！”王思远拉过她：“我不管你再怎么强，也不能不吃饭！”
她一屁股被按在了办公室的小沙发上，看着他去厨房拿来早就准备好的餐盒和热水，嘴里嘟囔着：“你是我经纪人还是保姆？”
“是未来老公！”他淡淡地说着，掀开饭盒盖：“加了你最喜欢的虾仁和冬笋！”
宋意低头吃了一口，眯着眼：“好吃！”
“你每次一吃东西就像小动物！”王思远坐在她身边，目光柔得不像平日那个冷面家主：“特别乖！”
她咀嚼着，忽然说：“我觉得这地方会成为很多孩子的归属！”
“那你就是他们的家！”
宋意看着他：“你就不怕我以后越来越忙，把你丢一边？”
“你不会！”他说：“你会忙，但你不会忘了我！”
“万一我真忘了呢？”
“那我就每天早上在你画室门口举横幅：‘我是宋意的男朋友，求抱抱。
’”
宋意噗地一声笑出来，眼角带着一点泪光：“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我不可爱！”
“你很可爱！”
王思远伸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拨开，低声道：“我不是为了可爱才留下的！”
“我是想陪你，把你从伤口里拉出来之后，也陪你走进花田！”
宋意眼神一动，低声问：“你真的没有一刻后悔？”
“从没有！”他语气坚定：“我等你，是我心甘情愿！”
而在康养中心的另一端，萧晨阳的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他坐在床边，头发长了些，眼底乌青，脸色病白。
他的世界安静得像一口井，没有回音。
医生来查房，他也只是点头，不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有温雪梨知道，他不是安静，是死了。
死在那个他拨出去却被挂断的电话后。
她拿着剪好的苹果走进病房时，他正盯着窗外发呆。
“你今天精神不错！”她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昨晚没发烧，药也吃了！”
他轻轻抬眼，嗓音低得像风穿过裂缝：“你说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温雪梨手一抖，苹果片掉在地上：“你还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