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326章 梦境不会重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梦境不会重来

“而是想起三年前,我从医院离开后,把那张入选通知撕碎了的自己!”

“她拿着那张纸,坐在天桥下面哭了一夜!”

“她明明拿到了那么高的荣誉,却不敢告诉任何人!”

“我现在想补偿她!”

“我要用现在这个名字,让她也被看见!”

王思远没有说话,只将她额头轻轻吻了吻,像是在为那段曾经沉默的时间落下一声安慰。

与此同时,康养中心的病房却仍未安静。

萧晨阳整夜未眠。

医生说他现在已经进入“幻影交替期”,意识游走在清醒与紊乱之间,现实与幻象无法完全分辨。

他开始会在午后沉默良久,忽然笑出声,也会在夜里坐起,望着窗外大喊“诗韵,你回来了!”

温雪梨坐在窗边,拿着一支早已冷却的热水袋,像一尊雕塑,整个人沉入夜色。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有梦的夜晚太疼,不如彻底醒着。

今晚萧晨阳没发作,只是整夜念着那段重复的词语。

“她在画我,她把我画得像疯子……”

“我不是疯子……她为什么要走……”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要她……”

“她明知道我爱她……”

每一字都如锥,划在空气中,也刮过温雪梨的脸。

她坐着听,仿佛那声音与她无关,可心跳却越来越慢。

她忽然想起他清醒时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她!”

“你是那个让她死的人!”

“你穿着她的脸,是对她的侮辱!”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不是替代。

她是他梦中的地狱。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望着他面色苍白的脸。

阳台的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额前,柔和、干净,和记忆中那个在光下冷笑着的人完全不同。

“萧晨阳!”她轻轻唤他。

“你看着我!”

他没有睁眼,眉头轻轻蹙起,像是陷在某种梦魇里挣扎。

她再唤。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喃喃一声。

“诗韵……”

温雪梨的眼神轻轻一滞。

她低头,看着他熟睡的面孔,忽然轻声说:

“那你知不知道,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不会再管你疯不疯,也不会再原谅你!”

“你这辈子都只能这样,抱着梦里的我,喊着她的名字!”

“你失去了!”

“彻底的!”

“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完后转身走回角落,把那支热水袋搁在地上,轻轻躺下,闭上眼。

外面风吹进窗子,掀起帘角,那风吹过萧晨阳的面颊,他忽然睁眼,望着那扇开着的窗,眼神空洞一片。

“诗韵……”

“你是不是来过?”

“你还会再来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风穿过房间,冷冷地吹过他指尖—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二天,宋意在王盼盼的陪同下出席了一场以“女性与表达”为主题的闭门沙龙。

这场沙龙不大,参与者多是知名女性画家、作家与表演艺术者,主题聚焦在“如何以个体身份回应社会凝视”。

宋意是其中年纪最轻的一位,却也是最受瞩目的。

她坐在一角,没有多说话,直到轮到她发言时,她起身,语调平稳地开口:

“我曾经不太敢站在聚光灯下!”

“因为我觉得我身上贴着太多不干净的标签!”

“假死、复仇、失婚、整容、重塑……这些词汇总是伴随在我名字之后!”

“我曾经试图解释,但我发现,越解释,越模糊!”

“所以后来我放弃了!”

“我选择让我的画说话!”

“我把每一段经历都画出来,不是为了博同情,也不是为了证明我值得爱!”

“我只是想告诉那个曾经的我—你不是错的!”

“你只是晚了一点才知道,你也配被温柔以待!”

说完后,她坐回原位,全场寂静良久,随后掌声响起。

王盼盼坐在她旁边,递过一杯水。

“你今天这番话,会登上明天不少媒体!”

宋意接过水,淡淡一笑。

“那也没关系!”

“我不怕了!”

她低头看着杯中微晃的水面,眼神澄澈。

她终于,真的不再怕了。

而那一刻,窗外风起。

风不再逆吹。

她,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得足够远。

夜幕彻底压下来的时候,宋意独自走在王家老宅的花园小径上,月色透过高墙缝隙落在青石板上,一片斑驳。

脚下的树影微微颤动,风很轻,但带着晚夏特有的黏湿与迟缓,吹得她额边几缕碎发贴上脸颊。

她没有穿外套,肩头只搭了一件薄薄的披巾,但她并不觉得冷。

她在想刚才沙龙里听见的一句话。

一位年长的编剧在现场分享自己曾经被逼隐退的经历,她说。

“有些时候,我们不是被外界伤害,而是被记忆困住。

最难的不是忘记那些曾经打击你的人,而是要学会饶过那个为了一点尊严拼尽全力的自己!”

宋意站在花园拐角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指尖触碰树皮,掌心有微凉的潮湿感。

她想起那个冬夜,她站在萧家老宅的走廊尽头,那盏灯在她头顶忽明忽暗,婆婆站在门内,对她说。

“你又流了?那你还能干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捂着腹部,疼得发抖,但脚步没有后退。

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那些没有反抗、没有哭出声的时刻。

她一直以为那是软弱。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那其实是一种最锋利的坚韧。

回到画室的时候,王思远正坐在沙发上处理资料,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她,眸光轻柔。

“你散完步了?”

宋意点点头,走过去,倚在他身侧。

他将手中的文件合上,轻轻搂住她。

“你是不是又梦到了?”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仰头靠在他肩膀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的一角,半晌才道。

“我梦见她了!”

“是‘她’,不是‘我’!”

王思远没有惊讶,语气依旧温稳。

“她说什么了?”

宋意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某段早已沉眠的记忆。

“她站在一间画室里,满地的草图,门是开的,风很大!”

“她回头看我,笑了笑!”

“然后说了一句:‘你走吧,这里我来整理。’”

她说完这句话时,眼中没有泪,却泛着一种极深的温柔与释然。

王思远看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