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再亏欠
“你别把我当赢家！”
“我不过是你梦里的一场幻觉！”
“你连骂我都不是为了我，是因为你恨你自己！”
萧晨阳盯着她，目光忽然变得狠厉起来。
“你觉得你说得对？”
“你以为你讲得清楚？”
“你就是个恶心的影子！”
“你整成她的脸，是对她最大的玷污！”
“她要是真还活着，她看见你这个样子，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她宁愿死，也不会成为你！”
温雪梨被这几句话狠狠击中，唇角一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猛地泼了把脸。
她站在镜子前，水珠一滴滴从下巴滑落，镜子里那张脸模糊又陌生。
那是她为了“接近”他，亲手打造的脸。
她从来不觉得这张脸有多漂亮。
她只是以为，如果她变得“像她”，就可以替他留住一点点温柔。
可她错了。
他根本不爱“她”。
他爱的是那场追不回来的过往。
爱的是那个不再存在的名字。
而她，不过是个活着的人，站在死人留下的回音里，一遍遍地被他推下去，又拉上来，再推下去。
这场梦，她也早就醒了。
只是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夜里十二点，王思远从书房走出来，见宋意坐在楼下茶室的藤椅上，靠着窗，整个人几乎融在夜色里。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抬眼看他，眼神有一点倦，却很静。
“你不睡？”
她轻声说。
“睡了，醒了！”
“又梦到她了？”
她点头。
“不过这次不一样！”
“她什么也没说！”
“她就坐在那里，穿一件蓝色风衣，脚边是一张撕开的旧照片！”
“我想过去捡，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不必了！”
王思远握住她的手，慢慢握紧。
“她不会再来梦里了！”她继续说。
“她已经放我走了！”
“现在轮到我了！”
“我要把她的影子，也从我体内请出去！”
“她该走了！”
“我也该走了！”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意。
王思远没有回答，只将她揽进怀里，静静地抱住她。
他知道，她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放弃。
而是放下。
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树叶摩挲的轻响，仿佛是一场长梦的回音，在他们背后，终于走远。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透，宋意就醒了。
她没有开灯，只披着睡袍走下楼，屋子里一片寂静，连地板的响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厨房窗台上的电子钟显示：五点二十二。
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窗边的长椅上。
天色极浅，灰得近乎透明，远处偶有几声清脆鸟鸣，打破这座城最早的沉默。
她打开手机，翻看昨天王盼盼发来的展览安排确认邮件，划到最后那张“主推作品陈列图”时，她手指停顿了一下。
《风的终点》挂在最中间，而旁边的空位上，则是那幅她原本不打算公开的《归线·无门》。
她本来不想展出这幅画。
那是她假死前画下的最后一幅作品，底稿用了三次重叠。
每一层画的都是那个女孩站在房门前，却始终没有推门进入。
“她不敢！”
“她怕门后没人等！”
“她怕进去了，也没人说一句：你回来了！”
这是宋意那段时间反复写下的独白。
可王盼盼还是替她递了出去—她说。
“你不能只展示你走出来的那一段，也要让人知道你曾困在哪儿！”
“你让她存在过，才算真正地把她送走！”
宋意没有怪她。
只是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没完全放下。
她仍旧偶尔在夜里梦到那个门。
梦到它被推开，却只是一堵墙。
同一时刻，康养中心的病房也悄然亮起了灯。
值夜护士推门进来检查，萧晨阳已经醒着。
他坐在床头，眼神直直地盯着窗外，整个人像被时间定格，没有半点反应。
温雪梨站在阳台门口，手里拿着一张被雨打湿的报纸，目光落在第一页那张宋意的照片上。
“她下个月就要去巴黎了！”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她画的那幅《风的终点》，挂在主展厅！”
“策展人说：她把‘行走’这件事，从逃亡，画成了信仰！”
萧晨阳缓缓侧过脸，望着她手里的纸。
那一刻，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聚焦，像是在抓住一缕久违的实感。
他伸出手，指节微微颤着。
“让我看看！”
温雪梨迟疑了一秒，还是将报纸递过去。
萧晨阳的目光落在那张黑白图片上。
照片中，宋意站在作品前，神情平静，手中握着笔记稿，眼神清澈却冷淡，已无昔日那种柔软的影子感。
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忽然轻轻开口。
“她看人时不眨眼了！”
温雪梨一怔。
他喃喃。
“她以前看我，总是躲着眼睛，好像怕看多了会哭！”
“现在她不哭了！”
“她是真的……离开了！”
“彻底的！”
温雪梨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你早该知道！”
“她不再是叶诗韵了！”
“她是宋意！”
“她活成了你再也靠不近的样子！”
“你做梦都想见她一面，可她现在身边的人是王思远，是那个比你早一步给她撑伞、扶她站起来的人！”
“她再也不会把命交到你手里了！”
萧晨阳沉默了很久，报纸被他捏得几近变形。
“你恨她吗？”
他突然问。
温雪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眼神微微一动。
“我不恨她！”
“她有资格活得干净！”
“她曾经在你最糟的时候，还想为你保全名声！”
“她一遍遍签下放弃治疗书，为了你所谓的继承风波、家族安稳，牺牲自己的孩子！”
“她死的那一刻，是最安静的！”
“而你连一句好话都没说过！”
萧晨阳手指微微颤了，眼神开始变得浑浊。
“我以为……她会回来！”
“我以为她不会真的走！”
“她以前从来都不会！”
温雪梨站直身体。
“你一直把她当作你囊中之物！”
“你以为你的愧疚能把她困一辈子！”
“你以为你疯了，她就会回来！”
“可她没有！”
“她站在你疯掉的地方，转身走了！”
“她甚至没回头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