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浪花淘尽英雄
“好，既然樱儿让你父王出题，那父王便来考考方公子。”
齐文泰站起身，缓步走到包厢的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如同打翻的金色染料，泼洒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上，将整座洛安城笼罩在一片温暖而瑰丽的光芒之中。
远处的宫阙楼阁，在霞光中勾勒出巍峨的剪影。
近处的街道上，行人渐稀，炊烟袅袅升起。
车水马龙的喧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而悠远的氛围。
齐文泰看着眼前这座熟悉而又宏伟的都城，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这洛安城啊……”
他悠悠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历史的沧桑感。
“数百年前，它可还不叫这个名字呢。”
“作为十几朝的古都，它见证了太多的王朝兴替，风流人物，也承载了太多的历史烟云，悲欢离合。”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这座古城千百年来的风风雨雨。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林旭。
“方公子。”
齐文泰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厚重。
“便以历史为题吧。”
“以这见证了无数兴衰更迭，融汇了千年风华的洛安城，作一首诗词。”
“如何？”
齐文泰的话音落下，包厢内一时寂静。
以洛安城的千年兴衰为题？
这题目，不可谓不宏大，不可谓不厚重，它不仅仅是考较文采，更是考较胸襟与见识。
寻常书生，穷极一生也未必能窥其万一，更遑论当场成诗，还要达到《登科》那般水准？
太子齐洛元看向林旭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他承认，方才自己也被那番“才学换钱”的言论惊到了，甚至觉得有些市侩。
但此刻，父皇亲自出题，题目如此之难，倒让他生出几分期待，想看看此人究竟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崔廉捋着胡须，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显然也对接下来的场面很感兴趣。
然而，林旭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或为难，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见他对着齐文泰微微躬身。
“草民遵命。”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他转过身，竟也缓步走到了窗边。
并且，十分自然地，与负手而立的“成王”齐文泰并肩而立，看向了城外繁华的洛安城。
！！
这一举动，瞬间让太子齐洛元和七公主齐洛樱瞪大了眼睛！
大胆！
父皇何等身份？
你区区一介白身草民，竟敢与君王并肩，同观山河？
这简直是……是目无尊卑，狂悖至极！
齐洛元呼吸一滞，下意识便要开口斥责。
齐洛樱更是杏眼圆睁，小嘴微张，已然将“放肆”二字含在了嘴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出声的刹那。
齐文泰却是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对着他们二人轻轻摆了摆手。
太子和公主都是一愣，瞬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他们看向林旭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不解。
父皇竟然对这个方旭纵容至此？
齐文泰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了身旁这个少年的侧脸上。
平静，淡然，仿佛与帝王并肩，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事，这份从容，这份气度，绝非普通少年所能拥有。
林旭的目光，同样投向了窗外，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屋檐，看到了这座古都深埋的过往。
此时，窗外，夕阳的金辉正缓缓沉降，给巍峨的洛安城披上了一层绚烂而又带着几分苍凉的霞衣。
千年的风霜，似乎都凝聚在这暮色之中。
片刻的静默。
包厢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临窗而立的少年身上。
终于。
林旭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转过身，面对众人。
“诗词相通，草民的诗，王爷已经见识过了，今日便作一首词吧！”
说罢，林旭转过头山，看向了洛安城，他的声音，也在这安静的包厢内清晰地响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轰！
仅仅一句开篇，就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在了众人心头！
那股磅礴的气势，那份苍凉的历史感，瞬间扑面而来！
太子齐洛元瞳孔骤缩，七公主齐洛樱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僵住，崔廉微微一顿，齐文泰的眼中，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一个“浪花淘尽英雄”！仅此一句，便已隐隐有了大家气象！
林旭没有停顿，继续朗声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两句出，包厢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是与非，成与败，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唯有那青山，那夕阳，亘古不变，冷眼看尽人间沧桑。
这意境，何其开阔！何其苍凉！
齐洛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那夕阳下的青山轮廓，仿佛与诗句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当最后一句“都付笑谈中”落下。
整个包厢，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首词的意境和气魄，彻底镇住了。
滚滚长江，浪花淘尽，是非成败，青山夕阳，白发渔樵，秋月春风，浊酒相逢，古今笑谈……
一幅波澜壮阔，贯穿古今的历史画卷，在短短几句词中，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份看透世事兴衰的沧桑，那份笑谈古今风流的豁达，简直让人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好！好词！当真是好词！”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齐文泰。
他甚至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窗沿，脸上充满了激动和欣赏。
作为诗词的爱好者，他自然能体会这首词中蕴含的壮阔与深意！
这哪里是少年之作？
分明是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智者之言！
崔廉也是抚须赞叹，连连点头。
“大气磅礴，意境深远，寥寥数语，道尽千年兴替，世事无常，实乃……千古绝唱！老夫佩服！”
这位当朝丞相，此刻看向林旭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敬意。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太子齐洛元，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林旭，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前的《登科》，是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而这首词，则是俯瞰历史的深沉浩瀚！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登峰造极的风格，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简直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