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酿酒
离开迎贺楼后。
林旭回到了街上，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京城的街道已经开始冷清了下来，不过，灯火阑珊处，尚有晚归的行人与未打烊的铺面。
凉风拂面，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林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方才在成王等人面前，他看似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放弃河谷，矛盾转移，焦土之策……这些想法，在这个时代，确实太过惊世骇俗。
好在，最关键的“放弃”与“迁民”得到了那位成王的认可。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暂时压下。
眼下，还有更实际的事情要做。
揣着怀里那二百两御赐银票，林旭并未急着返回林府，反而沿着街道，不疾不徐地逛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一些特定的铺面间逡巡。
最终，他在一家看起来颇为齐备的杂货铺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铺子，不仅售卖寻常的锅碗瓢盆，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陶制的罐子、坛子，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铜管、铁锅。
“店家，这些陶罐，怎么卖？”林旭指着几只大小不一的陶罐问道。
“呦，客官好眼力！”
店家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林旭衣着虽然朴素，但气度不凡，连忙热情招呼，“这几款罐子，密封性都好，存东西不容易坏，小的十文钱，大的……”
“我不是用来存东西的。”
林旭打断他，走到一堆器具旁，仔细挑选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挑拣出几个大小、形状都合用的陶罐、一只大铁锅，又指了指几根看起来可以连接的铜管。
“这些东西，你帮我送到城南柳叶巷的林府，交给门房，让他送到南苑。”
挑完之后，这么些东西，他自然不能一个人抬回去，只能让店家帮忙送货。
“好嘞！客官放心，保证给您送到！”店家接过林旭递过来的碎银，麻利地将东西打包，“林府……那可是侍郎大人的府邸啊！”
店家看林旭的眼神，顿时又多了几分敬畏。
林旭不置可否，付了钱，约定好送货时间，便转身离开。
回到林府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自己的那个偏僻小院，依旧安静得仿佛被整个府邸遗忘。
打发走提着灯笼引路的下人，林旭关上院门，借着月光，走到了院子角落。
那里，几个不起眼的瓦缸被遮盖着。
他掀开其中一个盖子。
一股浓郁、带着酸甜气息的酒糟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他前些天采买的谷物，按照现代发酵工艺，悄悄弄出来的。
林旭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一点发酵好的粮食，放在嘴里尝了尝。
甜度适中，酸度也正好，发酵程度……完美！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到明天店家把那些“器械”送来，他就可以开始进行最关键的一步——蒸馏！
这个时代所谓的“酒”，大多是米酒、黄酒之类，度数低，口感也偏浑浊。
而他要做的，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度蒸馏白酒！
一旦成功，这可就是一条能为他产出无数金银的财路。
晚些时候，店家果然准时将林旭购买的器械送到了林府。
林旭打发了些赏钱，让下人将东西搬进自己院子，接下来的时间，他便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
搭灶，砌泥，连接铜管，密封接口……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简陋的器具，组合成一个虽然粗糙，但原理却完全符合现代蒸馏设备的装置。
然后，生火，将发酵好的粮食倒入大铁锅中，加水，盖上特制的锅盖，用湿泥封好缝隙。
随着灶膛里的火焰越来越旺，锅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很快，一股带着浓烈酒精味的蒸汽，顺着铜管，缓缓流入冷却用的陶罐。
陶罐置于一个盛满凉水的大木盆中，不断有新的凉水注入，保持低温。
蒸汽遇冷，凝结成液体。
一滴，两滴，三滴……
晶莹剔透的液体，开始顺着铜管的末端，滴落进下方的收集容器中。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比之前酒糟味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酒香！
林旭的心，也随着那滴落的酒液，一点点提了起来。
数个时辰之后。
第一批蒸馏出来的酒液，已经积攒了不少。
林旭熄了火，小心翼翼地将收集容器捧起。
他没有急着品尝，而是先凑近闻了闻。
嗯……味道有些冲，带着一股不太纯正的杂味。
他知道，这是“酒头”，含有较多的甲醇、醛类等物质，不仅口感不好，喝多了还容易上头，甚至对身体有害。
在前世，这是酿酒过程中必须掐头去尾，舍弃掉的部分，林旭毫不犹豫地，将这部分酒液倒掉。
随后，他重新开始收集。
这一次，滴落的酒液，气味明显变得醇和、清冽了许多。
等到收集了大约小半坛，他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再次停止。
最后蒸馏出来的“酒尾”，度数较低，杂质也较多，同样不符合他的要求。
他将中间收集到的那部分酒液，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干净的小瓷杯中，酒液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如同上好的泉水。
他轻轻晃动酒杯，一股纯净而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
林旭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辛辣！
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从口腔滑入喉咙，直冲腹腔，仿佛点燃了一团火！
紧接着，是粮食发酵后特有的醇厚回甘。
虽然因为设备简陋、原料普通，比不上前世那些名牌白酒，但其纯净度和烈度，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的酒！
“好酒！”
林旭忍不住赞叹一声，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成了！
这酒，绝对能卖上大价钱！
看着那坛清冽的液体，林旭仿佛看到了无数雪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有了这个，以后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旭几乎都泡在了自己的小院里。
他不断地重复着发酵、蒸馏的过程，熟悉着这套简陋设备的操作，同时也积攒着自己的“琼浆玉液”。
除了酿酒，他的心思，也放在了另一件事上——给崔相的那首诗。
这位当朝右相，主动向他这个“白身”求诗，这本身就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侧面了解，林旭对崔廉的印象也越来越清晰，此人出身寒微，凭着自己的才学和坚韧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实属不易。
更难得的是，身居高位多年，却能保持清廉，不拉帮结派，一心为公，在朝中算是一股清流。
虽然上次在迎贺楼，崔廉对他的“焦土之策”明显不赞同，但这更显出其坚守的原则和底线。
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重臣，向自己索诗，绝不能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