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叫季伯常啊?”
“你季伯常,可惜,你命不长了。”
“欺辱兄嫂,来人,给我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退堂!”
穿过门廊甬道,远远的,江澜就听到县令在断案。
过程没听见,不过结果是听见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眼见着一道狼狈声音,被县衙里一群衙役押解出门,江澜才缓步走进县衙。
大堂内,高挂四个大字:
‘明镜高悬’
下面案台后,坐着个身穿官袍的老者,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不过鹤发童颜,目光炯炯,一看平日里就保养的极好。
县令本来准备起身离开,可一抬头,便看见迎面进来的江澜。
他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
“镇魔司的同僚?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县衙做客?”
“不是做客。”江澜忽略了旁边的一群人,“县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说,好说。”县令站起身,“你且随我来后屋。”
“师爷,将我那珍藏的银毫沏上。”
说着,县令便招呼江澜,从一旁的后门进了内堂。
片刻后,师爷为二人斟了茶,县令比了个请的手势,才道:
“百户大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江澜。”江澜抱拳道。
“老夫周延年,不知江百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周县尊,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是想问问城隍街上那起案子。”
周延年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头道:
“江百户,你指的是王秀才一家四口之事?”
“没错。”
江澜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不过死的是一家四口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我去查了案发现场,觉察有些蹊跷,他们的死,或许和妖魔有些关系。”
周延年又是一顿,紧接着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有些痛心疾首道:
“王秀才一家死得惨啊,本县也是觉得此案应该是妖魔所犯,不过我已经让衙役给镇魔司带信儿了,是镇魔司派江百户你查的?”
江澜目光微凝。
他在说谎。
这件事,镇魔司并不知道。
按说,事情是昨天发生的,县衙报信到镇魔司时,江澜确实有可能不在。
但事实是,江澜晚上巡逻时,遇到的那三个镇魔卫,也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么就是周延年在说谎,要么就是因为某种意外,事情没有传到镇魔司。
“镇魔司……没收到信儿,我是恰好听人提起,这才想着查查的。”
“怎么会?”周延年一副惊讶的表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明明昨日就叫人去了。”
“没事儿。”江澜知道,现在纠结那些,也没什么用,“县尊能给我说说案子吗?”
“这…具体的还没有查到,本县对案件细节,也不甚了解。”
江澜眉头微皱,问道:
“什么消息都没有?仵作验尸了吗?”
“这个倒是验了,据仵作所言,死者是死于开膛,死亡时间应该是子夜左右。”
“可开膛破肚,理应有血迹,但我进去找的时候,连半点血迹都没发现。”江澜道,“关于这件事,县尊这有什么线索吗?”
周延年闻言,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这可就是难为下官了,只是猜测,此事应是妖魔所为,具体的……”
江澜突然问道:“尸体呢?”
“仵作查验完后,已经焚烧了。江小旗你也知道,沾了邪气的尸体留不得。”
“那便多谢县尊了,此事,我会遣人去查。”
江澜说完,不再留恋,起身便打算离开。
他知道,就算继续留在这,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周延年有问题。
作为县令,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这案子就算不大,但也绝对不小了。
他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这种对案件不甚关心的状态。
而且提供给江澜有限的那点信息,也和废话无异。
甚至于,江澜怀疑他十有八九根本就没有派人去镇魔司。
至于他到底想隐瞒什么……
江澜眸光闪烁。
“江百户,这就要走?茶还没喝完。”周延年看着想要起身的江澜道。
“不必了。”江澜面上没什么表情,“案子要紧。”
出了县衙的大门,江澜站在门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褴褛,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木头棒子,跌跌撞撞地朝着登闻鼓跑去。
“青天大老爷,草民有冤情!”
说着,他作势举起棒子,就要朝登闻鼓敲下。
可还没等他的棒子敲下去,登闻鼓旁两个衙役的水火棍,就先一步落在那男人的胸口。
男人滚地葫芦一样,被打倒在地,连续轱辘了好几圈,死狗一样躺在街道正中。
其中一个衙役往旁边啐了一口,恶狠狠道:
“鬼叫甚么?你有冤?有冤的人多了!”
江澜看着这一幕,嘴角突然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老爷心善,见不得有冤屈。
若是真有怎么办?
简单,看不见不就没了吗?
男人躺在地上,好半天站不起来。
江澜看了一眼,走到男人近前,俯下身问道:“你有什么冤情,说来听听。”
男人听到江澜声音,睁眼就看见他身上一袭镇煞袍。
他哪儿懂什么镇煞袍,只知道江澜的打扮,是当官儿的,当即强忍着疼痛,翻身跪下,脑袋磕的‘邦邦’响。
“官爷,为草民做主啊!”
江澜俯着身子,右手微微用力,直接把男人给硬生生拽了起来:“站着说。”
男人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没说出话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颤颤巍巍道:
“官…官爷……草民有个干儿子,他丢了……丢五天了,衙门要写状子,草民不认识字儿……”
江澜心情有些复杂。
“你是乞丐?”
“对…对…草民是乞丐,是乞丐。”
“你那干儿子,也是?”
“对…对……”
“喝了丰年粮行的粥吗?”
乞丐先是不解,没明白江澜为什么要问粥的事儿,不过还是回答道:“喝了…俺俩都喝了…喝了三天。”
江澜眸中,复杂之色更甚。
“和我说说你那干儿子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