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走进医疗驿站,听见一道女声:
“乐凡,你快起来,让医生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循着声音看过去,她瞳孔一缩。
男人背后长出一双巨大的翅膀,蹲在地上,蜷缩着。
左边黑羽翼,右边白羽翼,带着血迹垂落在地面。
男人的头发,竟然也异化了。
同样是左边黑发,右边白发,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衣服早染成斑斑血色,破布一样挂在身上,裸露出的地方,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伤痕。
蹲在他旁边的女人,颤抖地摸了摸他的黑色的羽翼,目光带着一抹痛色。
声音和缓:
“乐凡,现在没有人再欺负你了,来,听姐姐的话,站起来,我们治好身上的伤。”
白芳语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得变形。
痛得无法呼吸。
那天,她找到最后一个实验室,看到病床上没有一个活人。
还以为弟弟真的死了。
她正在绝望的时候,恍惚间听见他的声音,看过去时,他蹲在角落的衣柜里。
几乎要认不出他的样子。
白芳语也终于知道,这么长时间,弟弟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事情。
反复的抽血换血,不停地注入变异动物的异能,身上数不清的管子。
白乐凡说他一旦想睡,会马上加大疼痛力度,不停地刺激他。
身上的疼痛,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变化。
先是左边长出乌鸦的黑色翅膀。
研究员们欣喜若狂。
他听见他们在欢呼,语调轻快地说,他是主神的半个完成品。
他们追求完美的作品。
可是他的另一只翅膀,无论怎样强行刺激,注入异能,都没办法长出来。
于是有人提出一个想法:
“那就用变异鸽子来试试,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他又换了一个变异动物。
白乐凡天天盼着死亡。
心里有绝望。
还有恨。
恨这些肆无忌惮把人当做畜生般对待的研究员,幕后指使者。
也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能承受这些恶心的东西。
恨自己为什么死不了。
痛苦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他有时以为自己死了。
可是新一轮实验开始时,他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出第二个白色的翅膀。
那时的他已经麻木,仿佛没了感觉。
身上的管子渐渐少了。
每次那个研究员过来看他时,脸上总会露出满意的笑。
“这家伙真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艺术品,再过几天,就能献给苍大人了。”
白乐凡没等到那天。
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厚重的门,砰地砸在地上,卷起尘土。
往日高高在上的研究员们惊慌失措。
原来他们的脸上也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绝望。
这些研究员被“实验品”一块块撕碎。
白乐凡也找到那个负责自己的那个人。
他看到他的瞬间,没了往日的志得意满,表情惊恐,神情扭曲。
他跪在地上,疯狂的道歉,拼命地磕头,眼神里还期望地看着他。
期望能饶他一命。
他把研究员带回自己的实验床。
像他以前对自己做的那样,安装好他身上的管子,连接了那只变异鸽子。
按下开关。
空气里蔓延着血腥味。
半个小时,他的头变成鸟的样子。
身上慢慢长满黑色的羽毛,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在痛苦的畸变中死去。
“乐凡?”姐姐手上温暖通过羽翼传过来,白乐凡缓缓抬起头。
突然感觉到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看了过去。
顾念微微一愣。
男人瘦削病态的脸庞,红色的瞳孔,泛着泪光,黑白两色的头发垂在额头。
黑白羽翼的破损处,露出渗血的骨骼。
像是一幅视觉强烈的画。
“啊——”
有人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察觉不礼貌后,他立马低头捂嘴。
还有人反应过来,提醒白芳语道:
“这是我们酒店的顾老板。”
白芳语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启明基地的领导者。
她从实验室将弟弟救出来后,就知道基地已经容不下他们。
乐凡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他也是这场实验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
有人怀有恶意的好奇,还有曾经统一战线的朋友,有人也会带着,凭什么只有他活下来的嫉妒愤恨。
白芳语彻底决定离开。
后来,她看见启明酒店的宣传卡。
心里想着,万一呢。
万一……那里并不介意乐凡的特殊。
虽然在末世,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想来试试看。
白芳语满脑的思绪,在看见顾念的瞬间,只剩下紧张。
她顿时感觉口干,后脖颈开始冒冷汗。
但她还是极力维持镇定,笑了笑说:
“你好顾老板,我叫白芳语,这是我的弟弟白乐凡。
我们是从南园基地过来的,听说您这里能看病,所以我今天带他过来治疗。”
一口气说完,白芳语心脏怦怦跳。
顾老板会说什么,她会厌恶乐凡吗?
还是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如果被赶出城门外,她们今晚要去哪过夜呢?
白芳语紧紧攥着拳头,脑海中似乎已经认定了既定的结果。
她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脸,在看到顾念忽然绽开的笑容时,骤然放松下来。
女人的目光淡定。
看向白乐凡时,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的神色后,再没有其他不适的表情。
她走过来,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南园基地的事,你弟弟既然通过酒店的检测,就证明他没有问题。”
自从那次高级丧尸小男孩进入酒店后,顾念把城门的芯片,还有小八、小九和粉嘟嘟的芯片全部升级。
任何高级丧尸,或者高级变异植物、动物,都会被第一时间检测出来。
只有经过她的允许才能进入。
这个男人虽然有变异的形态,但可能是因为之前是普通人没有异能的缘故。
实验而来的异能,波动很弱,攻击力自然也很低。
顾念笑了笑,接着说:
“所以,你们可以在这里治病休息,完全不用紧张。”
白芳语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差点忍不住流出来,她极力控制哽咽的语调:
“谢谢你,顾老板……”
“谢谢,真的谢谢您!”
最后一道声音,从白芳语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