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涧谷如同噩梦方醒,也紧忙跟着单膝跪地。
宗元良冷冷地看着武泉台,他的怒火肉眼可见,仿佛能把这五光城里的雪都融化干净。
“武泉台!你对得起我父王对你的恩情吗?”
“陛下对卑职的恩情,卑职今生无以为报,只愿……下辈子能再为陛下牵马。”
武泉台低着头,沉声说道。
武泉台的名声虽然远远不如徐世威、陈重山那等举世皆知的名将,但他的出身也同样是远远不如,原本他只是个替人牵马的马夫而已,只是一次机缘巧合替凛冬国的国王陛下牵了次马,结果意外得到了赏识。
之后才有从军入伍,慢慢当上了军中将领,再然后被指派坐镇五光城。
也成了凛冬国武将之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这辈子的知遇之恩,来世再报?好一个来世!你当自己是佛门高僧,还能转世重修不成?”宗元良怒气难遏,毕竟就连他也没想到靠着父王殿下赏识才能有今天的武泉台,这十几年来坐镇五光城都算得上是勤勤恳恳。
却在这将要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刻,彻底背叛了凛冬国。
武泉台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殿下,有些话以卑职的身份确实是不该说,但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了,既然殿下来了,卑职便说了。”
宗元良怒声道:“说!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话可说!”
“卑职以为凛冬国的亡国已经是事实了,也许此时此刻,徐世威都已经杀入了王宫之中,陛下他说不定都已经……宾天了。”
“我也好,殿下也好,率军奔赴王城,其实不过是一种……自私。”
“自以为满足了报国之心,但其实不过是舍弃大局成全了小我而已。”
“卑职虽不报国,但愿苟且偷生。”
“若是日后风云变,到时候卑职手中若是尚有底蕴,或许还能够重新支起凛冬国的大旗……”
字字诚恳,句句用心。
武涧谷面色微怔,他记得之前兄长也和他说过这些事情,乍一听起来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兄长对他说的和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出来的,不完全是一回事。
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武涧谷猜不透。
宗元良一时间也有点犯嘀咕:“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卑职这些全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一句虚言……”
武泉台单膝跪地。
头和身子都愈发的压低了。
这除了是一种恭敬的态度之外,也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轰!
“轰——”
一阵撕开空气的闷响,只见刚刚跪在宗元良面前的武泉台,忽然便像是弯如满月的弓松开了弦,而他自己就是那枚脱弦而出的箭,直冲着凛冬国的太子殿下宗元良!
关键是他在这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
并非是武夫七品境。
而是六品境!
有狄艮山和三十名金刀卫在,武泉台十分清楚他就算调集整个武将府邸的守卫拼杀到血流成河,到时候血都流光了的也只会是他们武家兄弟而已。
想要逃出生天,躲这一难得机会只剩下了一个。
挟持宗元良。
这当然是大罪,放在平日里做出这种事情,都够一个满门抄斩了,但问题是现在是山河破碎的关键时,宗元良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带走五光城的驻军去支援王城……
所以。
只要他能躲得过着过这一时,时间更紧迫的宗元良没理由和他纠缠。
至于之后的一世?
挨过这段时日,快则几天慢则十几天,凛冬国都没了,哪还来的一世呢?
“太子殿下,得罪了——”
武泉台厉喝一声,五指弯如鹰爪,直取宗元良的咽喉。
他当然不会捏碎宗元良的咽喉。
只是扣住。
以便狄艮山如果轻举妄动,他就能来个鱼死网破。
武泉台的出手确实是太突然了。
隔得也太近了。
仅仅一步之遥。
尤其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在五光城镇守了十几年的七品境武夫,竟然突然之间爆发出了六品境的力量,着实让狄艮山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地判断出自己的确来不及阻止武泉台了,顿时目眦欲裂,怒声喝道:“武泉台,你这杂碎,住手——”
不过怒完之后。
狄艮山才恍然想起来了,他愤怒是愤怒,但似乎不必这么着急。
毕竟……
“砰!”
一声闷响。
不是武泉台的手没掌控好力道击碎了宗元良的咽喉要害,而是刚刚如暴起的武泉台连这一步之遥都没跨过去,明明犹如满弓离弦之箭般的气势,却突然急转直下。
真的是“直下”。
从向前冲去,便为直挺挺地往下一砸。
整个人摔在地上。
先是膝盖然后是胳膊肘,再后面是整张脸都砸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
倒不是死了,只是单纯的动不了。
天地之重。
岂是六品境武夫的力量能够承受?
张天天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朝着栽在地上的武泉台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大武将军真是厉害,小武阴谋诡计,你这大武果然是英勇无畏,五品境都没到就敢在我哥面前暴起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