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千松城的脚夫,早出晚归挥汗如雨的一天下来,大约能挣到二十多文钱,把这工钱拿来买米面油盐,偶尔再置办一身新衣,给家里添点新家具,这便很难有什么结余了。
所以高家便规定了,一个脚夫身上的现钱不得多于八百文,家财则不能超过五两银子。
如果多出来了。
多的不仅仅要充公,高家还会细查这钱财是如何来的,若是有含糊不清说不清楚的收入,便还会要罚款。
如果这个脚夫已经成家,上有老人要尽孝,下有小孩要养育,容许他身上带着的现钱额度会少,不过家财也会得到相应的增加,原因是这脚夫既然要养着家人,多置办些家中物件合情合理,但既然这钱花在了家里,他身上能留下来的现钱自然就会更少。
若是多出来了,岂不就很可疑?
“……高家这根据身份限制来钱财的规矩,乍一看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我想来想去却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只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贵公子扮相的司晓楠用手指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出她的看法。
李夷吾直言道:“这肯定是不妥的,一个百姓可能去当脚夫,但谁规定他只能从脚夫的生计中获益呢?最直观的一点,若是有了意外之财,如何处置?不说什么路上拾遗,就说如果有个富商赶着交货,让他豁出命来搬货,他咬着牙做到了,富商多给他些工钱,这是不是应该的呢?他凭什么不能拿?”
王家颁布的这些规矩。
很多。
很是全面。
但是这些规矩里面,已经把从事每个行当的人该有什么样的收入,该享受什么样的生活,都已经被这些严丝合缝的规矩限制得明明白白了。
乍一看是精妙无比。
如同算盘上的珠子。
是多少就只需要拨几下,省事便捷。
若是最后出来的数儿和拨弄珠子的次数对不上,便是出了问题。
但人生毕竟不是算盘珠子,没那么精确,总会有意外。
偏偏这些规矩就没给意外留下余地。
徐年也看过了王家颁布的这些规矩,轻声说道:“这是本末倒置了,一个脚夫能拿多少工钱,得看他卖出了多少力气,看他的东家有多大方,也离不开这行情的涨跌,但却不是所谓的高家规矩能够定下来的,毕竟高家总不可能把这些人心、利益、力气纠缠出来的因果,都一一算尽了……”
徐年忽然停了下来,李夷吾和司晓娜也跟着驻足。
“……不、不要……这是娃儿的救命钱啊!大人,大人您行行好,放我娃儿一条生路吧,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您大人有大量,您万岁万岁万万岁,您洪福齐天——”
在前方传来了一阵哭喊。
屋子门前,粗布衣裳的大汉死死抓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肯松手,他跪在地上求饶的那些话语在语无伦次之中流露出来的是彻彻底底的卑微。
抓着荷包的另外一人。
或者说是。
另外一伙人,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穿着统一的武服,在这武夫的背后还有一个笔锋遒劲颇为显眼的“高”字,一笔一划间都带着如山一般的厚重感。
在屋子里面,隐隐约约还得能够听到小女孩的抽泣声。
周围已经有些人在围观了。
司晓楠找到一个唉声叹气的围观老者,问出了起因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