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光影交错。
燕檀眉眼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如鸦羽般投在玉面上。
她似羞了，贝齿轻咬下唇，唇瓣上还留着口脂痕迹，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海棠。
楚寻城也呼吸一滞，见她睫毛轻颤，抬起头来，蓦地撞上一双水润星眸中，轻击着心房。
燕檀也终于瞧见了他。
少了往日的风流，更多了几分正经。
剑眉之下那双星眸深邃如潭。绛红喜袍衬得他肩宽腰窄，金丝滚边的袖口翻卷处露出骨感手腕。
此刻这手腕正悬于半空，喜秤上系着的红绸带轻轻摇曳，像要撩开这满室旖旎。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直到长平侯夫人的笑声荡漾而来，执起身侧庄青妍的手，含笑打趣道：“你瞧瞧，这俩傻孩子都看痴了。”
庄青妍掩唇轻笑：“该饮合卺酒了。”
“是，是该饮了。”长平侯夫人尾音上扬，难掩高兴。
下人们很快为二人端来酒杯，燕檀接过一只，与他手肘交叠，彼此距离也拉近许多。
似乎是夜里燥热缘故，随着她靠近，楚寻城只觉脸上比平时多了几分热意。
燕檀身上传来的香气格外好闻，令他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她依旧淡定端庄，楚寻城心却不似从前稳重，好在这交杯酒总算有惊无险完成。
他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了一记重担。可又随着那馥郁的香气远去，心里多了一丝空落。
喜娘又说了许多吉祥话，长平侯夫人也叮嘱了些，而后才带着人徐徐离去。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屋里静悄悄的，能听见烛芯在红烛中绽开的声音。
燕檀扭头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楚寻城，羞涩荡然无存，眼眸中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一整天，各种繁琐的礼节折腾下来，燕檀只感觉自己像只受人操控的木偶，被不同的人来来往往架着走。
现在见到了楚寻城，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不同的是，两人的身份已然发生转变。
现在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想到这里，燕檀生起些逗弄意思，便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楚寻城眼睛微微放大，“你……”
见他露出些许慌乱，燕檀只觉得好笑，故意往他那边凑近许多，笑眼明媚，“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成婚，唤你夫君不是应该的吗？”
先前他叫娘子的时候，燕檀可没有这么大反应。
那股浓郁的香气再度靠近，撩得楚寻城再度脸热。
但这次，楚寻城没有错过燕檀眼底的玩味，当即明白她动了什么心思，不想就这样被她比了下去，旋即镇定下来。
“是应该。”
“娘子，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也该洞房了。”
本以为这样说会让燕檀露怯，不曾想她竟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我替夫君更衣。”
说罢，她竟真的伸出手，去解楚寻城腰间玉带。专注而认真的模样，仿佛真要发生什么一般。
楚寻城呼吸当场凝固，心跳陡然加快。
他虽娶了燕檀，但到底只是各取所需，并没有假戏真做的打算，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轻薄了燕檀，让她吃了亏。
于是，楚寻城一把抓住了燕檀的手：“你不必如此。”
话音刚落，楚寻城便感觉到手主人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以为自己刚才话说得太重，引得燕檀伤心，准备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见燕檀笑个不停。
那颤动便是她憋不住笑时的战栗。
只听她说：“知道，世子是守身如玉的好纨绔，男德典范。”
“这头一回，自然是要留给心爱之人的。”
楚寻城脸兀地一黑，怪不得从刚才起就觉得燕檀有些许反常，原来是在这里憋着坏。
这才是她！
楚寻城脸一黑，气的咬了咬牙根。
他的手当即霸道搂住燕檀腰肢，将人往怀里一带。
燕檀还没反应过来时，下巴先被一只手捏住了。
他说：“娘子既然心怀期待，为夫怎好叫娘子失望呢？”
不等燕檀反应，那张英俊的脸已经陡然逼近，神情也极其专注。
从他身上，燕檀感受到了一丝危险逼近的侵略。
说时迟，那时快。
青蛇小卷已迅雷不及掩耳之时，飞快从燕檀袖子里钻了出来，顺势爬到楚寻城胳膊上，与他打了个照面。
即使淡定如楚寻城，遇到这始料未及的一幕，也骤然变了脸。
见那蛇通体碧绿，鳞片上折射出绚丽冷光，分明是有毒的征兆。
他顾不得其他，当即要去捉那条蛇，把它扔出去，免得伤着了燕檀。
然而就像是洞悉了他的意图一般，那条蛇身法极其灵活的躲开了他，最后晃晃悠悠的爬到燕檀肩头，颇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看着神色如常的燕檀，楚寻城终于渐渐意识到一个可能。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眼底一片漆黑，“这是你养的？”
燕檀笑容清浅，食指轻轻勾了下小卷的脑袋算作抚摸。
“嗯，我养的。”
“小女这个陪嫁，世子还满意吗”
楚寻城表情险些裂开，能把毒蛇作为陪嫁，也就燕檀这独一份的存在了。
楚寻城皱了皱眉头，看着那条青蛇，舌头里折射出的冷光让他背后微微发凉。
他倒不是怕蛇，但难免不喜欢这种丑陋危险的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个带毒的。
这要稍有不慎被咬上一口……
楚寻城头皮发麻。
“它不咬人吧？”
“这个嘛……”燕檀沉吟片刻，而后微微一笑，“难说。”
楚寻城：“……”
见他面上淡定，心里只怕早就翻江倒海，燕檀越想越觉得好笑，继续逗他：“世子放心，它伤不伤人全看世子的表现。”
楚寻城咬了咬牙根，这分明就是变相的威胁！
燕檀却毫无察觉，摘了凤冠，自顾自活动了下酸涨的四肢，而后将床上的桂圆红枣花生统统收了起来，掀开被子，往里头一躺。
“时候不早了，夫君早些歇息。”
那条蛇悠悠占据了燕檀枕侧，虎视眈眈看着他。
楚寻城嘴角抽搐。
所以，他睡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