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厮欲言又止的古怪神色,楚寻城突然想起回来时的打算,脸兀地一沉。
目光缓缓落到燕檀脚边青蛇上。
“你这东西,是不是太没规矩了些?”
“训过了。”燕檀淡淡瞥了一眼,“以后不会再惦记你的鸟。”
它能有那么听话?
楚寻城对此表示怀疑,却见在燕檀转身后,那条蛇也跟了上去。如影随形,殷勤模样还有那么点像狗。
真是奇怪。
燕檀已经回到沉香木桌前坐下,心情甚好的拿起了别的糕点。楚寻城唇齿尚留着她喂的那一口点心的清甜,喉间生出些许意犹未尽。
楚寻城朝她走过去,坐在了燕檀身边。
他对糕点并没有燕檀那么大的兴致,只慢条斯理吃起桌上的菜来。
小卷就在燕檀脚边打盹,席间只有静静的碗筷碰撞的声音,倒也算得上清闲。
燕檀话不多,她似乎总有自己的事要做,乐得悠闲自在。
看着这样的燕檀,楚寻城心里添了一丝不公的幽怨。她倒岁月静好了,害的自己一大早就挨了长平侯夫人一通训诫。
可要真跟燕檀算这笔账的话,却又不知从何算起。
难道要他说被青蛇盯了一夜,睡不安稳让长平侯夫人误会怪责了?
楚寻城丢不起这个人。
他又吃了几口菜,一边观察着燕檀,她还是静静的,没什么话。
好歹新婚燕尔,她难道就没什么想对他说的?
由于他的视线太过频繁,燕檀想注意不到都难。
终于等他吃完了,燕檀才缓缓往他面前递了杯消食的茶。
楚寻城眉尾微抬,正觉她难得小意温柔,就听她轻声道:“世子殿下如今也是成婚的人了,往后也该收收心,好好养家了。”
未成型的喜悦在心底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无语凝噎。楚寻城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体己的夫妻话,结果却是跟长平侯夫人一般的训导。
无趣的很,怎么她也关心起这个了?
不对,应该说,燕檀一直是长平侯夫人心中最佳好儿媳,关心这些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楚寻城折扇一甩,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怕本世子养不起你?”
“怕,怕的不得了。”
极其肯定的答复,一丝犹豫也没有。
瞬间将楚寻城的自信击的粉碎,笑容僵在脸上,化作了深深的无奈。
“长安街上的最大的三家商铺,五间酒楼,城外的良田万亩……”
他报菜名般给她一一清点侯府的基业,说了一大通后,才摇着扇子,混不吝道:“虽然比起原先是落败了些,但目前钱总归是花不完的,否则你以为本世子的纨绔名声怎么来的?”
燕檀沉默。
还给他骄傲上了吗?
如今家大业大又如何?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富贵荣华若不用心经营,迟早是眨眼云烟的事。
经历过燕家最鼎盛时期的燕檀,更加深知这个道理。
才不过百年而已……
见她没说话,楚寻城以为自己说服了燕檀。
“你放宽了心,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尽管知会账房一声,长平侯府决计不会亏待了你。”
更何况还有长平侯夫人呢。
然而,燕檀却道:“你装纨绔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这样吧?”
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楚寻城,好似要从他的眼中探究出什么一般。
楚寻城脸色一沉,眉头也微不可察皱了下,垂下眸子,巧妙避开了燕檀的视线。
他摆明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索性伸手取了一块糕点喂至燕檀唇畔。
燕檀挑了挑眉,他这怎么看都是拿东西堵她嘴的意思。
就那么不愿意谈吗?还是,他并不信任她?
意识到后一种可能,燕檀心中生出淡淡不满。她早已经把楚寻城当成了自己人,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却遮遮掩掩,含糊不清。
着实令人气愤。
燕檀一口咬上了糕点,恍惚间把点心当成了楚寻城泄愤。
正当她要咀嚼的时候,小卷突然缠住燕檀的手。
【别吃,东西不对。】
燕檀骇然一惊,下意识就吐了出来。
楚寻城始料未及,当即看向她,他喂的东西她就那么嫌弃吗?
这样的念头刚一闪而过,就听到燕檀说:“糕点里被下了药,是……极乐散。”
这药无色无味,害人于无形。
刚才光顾着跟楚寻城说话,才让燕檀掉以轻心,着了奸计。
虽然燕檀反应迅速,但极乐散的药力也并不是开玩笑的。不出一会儿,燕檀便感觉眼前模糊起来,天旋地转的。
东西是楚寻城给她的。
就算不愿以真心相对,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吧?
心脏骤然一缩,带起一阵尖锐刺痛,她刚想质问楚寻城,但却瞥见男人焦急的眉眼,手忙脚乱地起身搀扶住了她,满眼关切与紧张。
“你怎么了,还好吗?”
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燕檀默默闭上嘴,眼见楚寻城已经喊人,“来人,传……”
话未全部说完,一只纤细的手掌抵在了楚寻城唇瓣前。柔软的触感让楚寻城噤了声,微微一小怔。
燕檀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虚弱发闷却格外坚定:“不用叫府医,避免打草惊蛇。”
楚寻城眉头一皱,双手接住了她隐隐往下坠落之势的身子,语气大不赞同,“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个?能有你的安危重要吗?”
凶手可以再慢慢抓,但若燕檀因那药出了什么事……楚寻城胸口堵涨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
躁郁的情绪几乎要在体内炸开,燕檀清冷的嗓音恰到好处安抚住了这团浊气。
“无妨,只是有点晕,过会儿就好了。”
“让我缓缓。”
燕檀的声音很轻,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惹人怜爱,楚寻城心房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确认燕檀没事后,他才注意到二人当前情形,脑中轰隆一下,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