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素来不喜那吴姨娘,当初三叔要纳妾,她也是百般反对的,奈何她生了三妹妹之后坏了身子,没办法再有孩子,才不得不同意。”
“在祖母过世之后,三婶便将吴姨娘送到庵堂清修去了,不过,三婶也不喜欢那个孩子,只是因为他是三叔唯一的儿子,才不得不养着。”
沈棠雪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这才符合她对三夫人的印象嘛。
她又说道,“之前我看三弟有些消瘦,还以为他是长身体,才不长肉的。但三家还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总见他每次光吃那几口白米饭,也不敢夹菜。”
“三姑娘和三婶她们在他身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光吃那几口米饭,很难吃饱的吧。”
“喜凤还说,她好几次看见三弟饿的只能偷偷去喝井水,他身上的衣裳也是小的捉襟见肘的,比起小厮都还不如呢。哪里有这样的主子?”
“竟然还有这种事?”
沈棠雪诧异反问:“世子竟一直没发现?”
江淮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许久。
江淮衣的嘴唇蠕了蠕,“……三婶说,他挑食。而且孩子长得快,做的衣裳都赶不上穿了。”
“而且他毕竟是三叔的孩子,我们也不好过问太多。”
等等,照这么说,在他袭爵成了靖安侯之后,那孩子就早早夭折。那事只怕跟三婶也脱不了关系的。
沈棠雪先是皱了皱眉,最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话也能信?
她不听摆布的时候,沈复还说她是孽女呢。
“公中给裁衣是一季裁两身,长身体的孩子自该有相应的应付之法,左不过是给孩子多做两身衣裳。”
“三叔三婶他们做父母的,自己出点钱给孩子做衣裳难道不应该?他们也不缺这点钱吧。”
江淮衣被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都是我疏忽了,再怎么说,三弟也是咱们侯府的血脉,往后我会让人私底下多关照他一二。”
沈棠雪正色道,“世子若是信得过我,就将关照三弟的事交给我吧。”
“嗯?”江淮衣意外,她不是向来最不喜欢麻烦。
沈棠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世子明鉴,我虽然不喜欢麻烦,但你也说了,他毕竟是侯府的血脉。”
“侯府至这一代人丁不丰,万一三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更不妥了。”
“若他在这样的磋磨下,能侥幸活到弱冠,但凡是有出息的,都会想出去搏条出路。”
“日后说起来,叫外人知道,偌大的侯府竟然连个孩子都养不起,还要苛责他的饮食穿戴,岂不是更丢人?”
江淮衣为之一顿,“你说的在理,那此事便交托给夫人了。”
“夫人”二字分明寻常,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莫名地多了几分缱绻和暧昧。
沈棠雪耳根子不由得一热。
“哪里就要你谢了?”说完,她拉高被子,迅速将自己包裹进去。
江淮衣看见她发红的耳朵了,和红云团团的脸颊。
芙蓉俏面轻红,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微风的娇羞。
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女子吧?
沈棠雪将自己闷在被子里,还以为会睡不着呢。
可今个儿折腾了一天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酣然入梦了,连被人横打抱起,都毫无知觉。
只知道揽着被子,嘴里蠕蠕喏喏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嘴角也轻轻上扬。……
一夜好眠。
翌日早上起来,沈棠雪又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
她由此陷入了沉思。
她,难不成真的会梦游?
……
沈岳的案子,审理当日就引起了轰动,又因为其中还有崔、李、卢三大世家的参与,自然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崔、李、卢三家的公子把书童当玩物、差点将人致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的满城风雨。
一下就成了盛京街头巷尾、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家的名声更是因此一落千丈,铺子都被人扔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还有人去泼尿的,好不热闹。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影响沈复纳新人的决心。
沈复花了大价钱给那位薛姑娘赎了身、又大张旗鼓地将人领回了沈家,还要陈氏给他操办纳妾之礼。
陈氏气得在房里一通摔摔打打,指天骂地的,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钱妈妈和陈妈妈也只能劝她想开点。
“太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也不是只有咱们家老爷纳妾,往后人进了家门还是要尊您这位主母的,到时候再想办法收拾就是了。”钱妈妈劝道。
陈妈妈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也苦心劝道:“是啊,太太,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下贱人就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公子那边还等着您呢。”
“你们劝我消气,怎么不去把他打一顿算了?到底我是你们主子还是他是你们主子?”陈氏也是气急了,又一个凳子甩出去。
“是他自己承诺说他永不纳妾的,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如今却来怪我,说是我不让他纳妾、才害得他自私单薄、只岳儿一个男丁!”
“一个不也是他的孩子,而且半夏那贱人不也有身孕了么?他这么急吼吼的生怕断子绝孙,是做给谁看呢?”
“年轻的时候诓着我卖了房子、卖了地给他银子做上京的盘缠。后来又诓着我同他未成亲就怀了孩子。如今倒全成了我的不是了?”
“这么多年我为他做了多少事,那吕氏是如何死的他心里不清楚么?要不是我,他的计划能那么顺利?!”
“得了吕氏的嫁妆,我也没有一个人独占吧,这些年他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用的吕氏的嫁妆?钱不都是用在他身上了?!”
“便宜全让他占尽了,如今却还来责问我这个吃亏的人,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事!”
陈氏歇斯底里地吼了一通。
吼完才发觉陈妈妈和钱妈妈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太,太太。”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你们,刚刚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