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盯着张铁匠掌心的青铜残片,喉结动了动。
焦黑边缘割得他视线发疼,"判官方"三个字像烧红的铁签子,一下下戳进他记忆里——奶娘咽气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纹路和这残片的断口严丝合缝;六扇门地牢那具剥了皮的尸体,后颈蛇形胎记的弧度,竟与残片上玄蛇纹路如出一辙。
他心中不禁思索:“这纹路如此吻合,难道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神判门的秘密是否就隐藏在这些线索之中?”
"阿杰?"林怜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守了他三天三夜,眼下青得像浸了墨的棉纸,指腹还沾着药汁的苦香,"你烧得厉害,先喝药......"
"怜儿,"方仁杰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让姑娘轻呼一声,"帮我取床头的铜钲。"
林怜顺着他目光望去,草堆旁那柄更夫铜钲正泛着幽光。
她刚要伸手,柳疏桐突然按住她手背:"他伤没好全。"靛蓝裙角扫过干草,她蹲到方仁杰身侧,发间银簪在火光里一闪,"你想查这残片的来历?"
方仁杰没说话,目光却紧锁住残片。
系统在识海嗡鸣,淡金色光幕突然铺开,【检测到关键证物·玄冥宗判官方残片,是否启动材质分析?】
"是。"他在心里咬牙。
下一刻,残片在意识里被拆解成无数金点。
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冷:【材质为百年前玄铁混合陨铜,铸造手法属玄冥宗密传"千锻法"——该技法在神判门灭门前二十年已失传。】
轰——
方仁杰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奶娘临终前颤抖的手:"阿杰,你是神判门最后一脉......"结合之前的发现,他越发确定这残片明明白白告诉他,在神判门覆灭前,早有另一支"判官方"存在!
"我要去地下黑市。"他突然掀翻草被,肋骨断裂的刺痛让他额头瞬间沁出汗,"玄冥宗余党常聚在鬼市交易,他们手里......"
"你疯了?"林怜急得眼眶发红,药碗"当啷"掉在地上,"你断了两根肋骨!
柳姐姐说赵天枢的同党还在找你......"
"怜儿,"方仁杰握住她发颤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旧疤——那是十岁那年他为帮她抢回被抢的绣绷,两人被恶犬追着跑时她撞在碎瓷片上留下的,"我必须弄清楚,二十年前灭门的,到底是外敌,还是......"
他没说完。
柳疏桐突然起身,靛蓝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从腰间解下枚青铜鱼符,"丑时三刻,鬼市西巷第三个瓦罐下有密道。"转身时银簪划出冷光,"我去引开巡城卫,张叔备马。"
张铁匠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方仁杰肩膀,老茧刮得他后背生疼:"小子,当年你奶娘救过我媳妇的命。"他弯腰拾起药碗,残药顺着指缝滴在干草上,"等你回来,我给你打副护心镜。"
山洞外的风卷着枯叶灌进来。
方仁杰摸出怀里的玄冥印,玄蛇纹路贴着心口,凉得像块冰。
他望着林怜蹲下身收拾药碗的身影,她发间那朵他去年春天采的野菊干花,还别在鬓边。
"等我。"他说。
洛宁城的夜像口黑锅扣下来。
方仁杰裹着破棉袄混在赶夜路的小贩里,腰间铜钲撞着大腿,发出细碎的响。
鬼市的灯笼在巷口摇晃,暗红的光里,他看见墙根第三个瓦罐——罐沿有道月牙形缺口,和柳疏桐昨夜在他手背上画的暗号分毫不差。
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目标区域·地下组织密窟,触发第七局·断命分支任务:是否接触"判官方"后裔/先获取内部名单?】
方仁杰缩在阴影里。
他看见两个持刀守卫在密道口巡逻,刀鞘上的玄蛇纹与他的玄冥印如出一辙。"先找名单。"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系统提示音刚落,守卫的脚步声突然变重——是换班了。
他贴着墙根挪到密道入口,铜钲轻轻一磕砖缝,石屑簌簌落下。
密道里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他摸着火折子擦亮,看见石壁上歪歪扭扭刻着"方氏谱"三个大字。
族谱藏在最里间的檀木箱里。
方仁杰用铜钲尖挑开铜锁,泛黄的绢帛展开时,霉灰扑了他一脸。
他快速翻页,直到某一页突然卡住——
"方无悔,玄冥宗第十七代判官,持玄铁陨铜印,于神判门立派前三十年失踪......"
后面的字被茶水洇了,可"方无悔"三个字却像雷劈在他天灵盖上。
他摸出怀里的残片比对,绢帛上的印模竟与残片严丝合缝!
"谁?"
一声断喝惊得他手一抖。转身时,青铜残片"当啷"掉在地上。
黑衣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剑鞘敲着地面,"夜闯密窟,活得不耐烦了?"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他脸上——那是张方仁杰再熟悉不过的脸,和他在铜镜里看到的,有七分相似。
杀意像冰锥刺进后颈。
方仁杰踉跄着后退,肋骨处的伤让他呼吸都带着血锈味。
系统提示音炸响:【遭遇伏击!
选项一:使用"判官音·摄魂咒";选项二:施展《风雷腿》反击。】
他想起三天前赵天枢临死前的嘶喊,想起残片上"判官方"三个字。
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他张开嘴,低喝一声:"定!"
黑衣男子的剑停在离他咽喉三寸处。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人抽走了魂魄。
方仁杰盯着他后颈——那里,一道淡青色的蛇形胎记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机会!
方仁杰绷紧右腿,伤口崩裂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他盯着对方发僵的膝盖,脚尖缓缓抬起......
方仁杰右腿肌肉绷成铁索,肋骨断裂处的刺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
可当他看清对方后颈那道蛇形胎记与残片纹路重叠的瞬间,所有痛觉都化作了刻在骨缝里的冷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必须抓住。
"去!"他咬碎舌尖,血沫混着断喝喷出口,蓄满全身力道的脚尖精准撞上陈二虎膝弯。
"咔嚓"一声脆响。
陈二虎像被抽了脊柱的纸人,重重砸在石壁上,腰间铁剑"当啷"落地。
方仁杰踉跄着扶住墙,喉间腥甜翻涌,却硬是撑着没倒——月光正顺着气窗斜斜切进来,将对方的脸照得一清二楚:高颧骨上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左耳垂缺了小半的豁口,正是十年前在洛宁西市和他掏鸟窝、偷糖人的陈二虎!
"二...虎?"方仁杰嗓音发颤,记忆突然倒灌:那年冬夜,陈二虎偷了米铺半袋糙米被追打,是他用更夫铜钲引开捕快;十五岁生辰,陈二虎塞给他半块芝麻糖,说等攒够钱就去学武,要"保护阿杰和怜儿"。
"哈!
方仁杰,你还认得我?"陈二虎抹去嘴角血渍,抬头时眼底泛着疯癫的光,"十年前我被玄冥宗的人抓去做药人,是方无悔大人救了我!
他说真正的判官该掌生杀,该让天下人跪在玄蛇印前!"
系统突然在识海轰鸣,淡金色光幕铺天盖地:【检测到目标人物·陈二虎(曾用名陈狗剩),启动罪行追溯——】
画面在方仁杰眼前炸开:血衣书院的雨夜,陈二虎蒙着面将三个哭嚎的学子拖上马车;千面毒杀案里,他往茶盏中撒毒粉时指尖的颤抖;还有三天前赵天枢的密室,他亲手给那具剥了皮的尸体后颈纹上蛇形胎记......
"你帮玄冥宗杀了二十七条人命!"方仁杰攥紧青铜残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就是你说的保护?"
"他们该死!"陈二虎突然暴起,抓起地上的剑刺向方仁杰咽喉,"神判门迂腐!
方无悔大人才是正统——他是方氏先祖,是他创下判官方!"
剑尖在离方仁杰咽喉半寸处顿住。
方仁杰反手扣住陈二虎手腕,玄铁残片抵在对方脉门上:"神判门立派三百年,从无正统二字。"他盯着陈二虎发红的眼,"你说的方无悔,不过是我要查的真相里的一个名字。"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第七局·断命分支任务完成度100%,是否进入判案空间验证真相?】
方仁杰喘着粗气,看着瘫倒在地的陈二虎,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密道里的霉味渐渐消散,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吞噬……
再睁眼时,方仁杰站在一处青石板庭院里。
月光如水,照得廊下"神判门"三字牌匾泛着冷光。
系统提示在耳畔响起:【检测到方无悔记忆碎片,选项一:解读碑文;选项二:挑战执念。】
"执念。"方仁杰脱口而出。
庭院里的光影开始扭曲。
穿玄色判官服的男人从正厅走出,腰间玄铁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族谱上记载的方无悔。
他身后跟着个白须老者,正是神判门上代掌门。
"师兄,你当真要走?"老者声音发颤。
方无悔的手指抚过腰间铁印:"神判门只断人间案,可这江湖、这朝堂,多少恶事藏在法外?
我要立判官方,掌江湖生杀!"
"胡闹!"老者拍案,"判人者需守本心,你若执迷......"
"那就斩断这迷!"方无悔突然拔剑,剑气撕裂了老者的衣襟,"今日我便要看看,是你的规矩硬,还是我的剑硬!"
画面在剑光中碎裂。
方仁杰踉跄两步,扶住廊柱——柱上刻着一行小字:"方无悔因叛门被逐,其印被毁,其名除谱。"
原来所谓"判官方",不过是叛门者的自封。
方仁杰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突然明白奶娘为何至死都不肯提这半块玉牌的来历——神判门的尊严,容不得半点污痕。
"阿杰?"
熟悉的药香裹着暖意涌来。
方仁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林怜正用湿布给他擦脸。
她发间那朵干野菊被夜风吹得轻晃,"你在幻境里整整躺了两个时辰。"
"怜儿,"方仁杰握住她沾着药汁的手,"陈二虎呢?"
"柳姐姐带张叔去追了。"林怜欲言又止,从怀里掏出封信,"他被制住前塞给我的......说知道最后一个断义的位置。"
方仁杰拆开信笺,泛黄的纸页上只写着一行字:"洛北三十里,玄雾山,破庙。"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末尾还洇着块暗红的血渍。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方仁杰望着信上的字,听见林怜轻声道:"他说...让你别恨他。"
月光透过洞顶裂缝洒下来,照在方仁杰掌心里的青铜残片上。
残片边缘的焦黑纹路,在月色下泛着幽光,像条即将苏醒的蛇。
(下一章悬念:玄雾山破庙的木门半开,门楣上"玄判"二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半截,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