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女生之间有小秘密,男生也不例外,毕竟有些话同性才好聊。
这个道理,许淑宁也知道,只是看到梁孟津跟陈传文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只用眼神好奇,齐晴雨却是大咧咧过去问道:“讲谁的坏话呢?”
陈传文搭着梁孟津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我们就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齐晴雨挽着许淑宁的手道:“那我们的事也不告诉你。”
有什么事?许淑宁怎么不知道。
她做着两个人斗争的媒介,冲着梁孟津笑笑。
梁孟津心里发虚,下意识地避开。
看这样子还真有点事,许淑宁手在裤腿上没有节奏地敲打着,到底没有追问,抽出身去做午饭。
火才生起来,梁孟津就偷偷摸摸进来,期期艾艾道:“我,那什么,得帮传文保守秘密。”
不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许淑宁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挣扎,好笑道:“行啦,别闯祸就行。”
那真是有点说不好,梁孟津尴尬笑两声道:“你还是先选根棍子吧。”
他弄不好得挨顿揍。
得,真是一天到晚的没一个省心的。
许淑宁舀凉水往锅里倒说:“可悠着点吧你们。”
这是不问了?梁孟津松口气:“我们俩也干不出什么大事。”
他看着乖巧,其实对一切危险的事情都跃跃欲试,在加上陈传文那敢想敢干的样子。
就这俩加起来,可啥都说不准。
许淑宁啧啧摇头:“算了,我还是当不知道。”
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挺记挂的。
只是没琢磨出什么来,先把午饭端出锅。
她坐下来吃边吃,看着空着的位置说:“也不知道阳明他们走到哪了。“
齐阳明跟郭永年一大早出发去买羊,天不亮就出门,估摸着现在才要折返,到宿舍天都黑漆漆的。
许淑宁就怕他们走山路出点事,捧着碗说:“也不知道午饭吃没有。”
她早上给蒸的八个馒头炒的咸菜,生怕他们饿在路上,现在又觉得不够,看一眼屋外。
齐晴雨就没有这么操心,说:“没事,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捡野菜吃。”
大冬天的,地里能长啥,土都冻得硬邦邦的。
再说了,哪里至于这么可怜,就这个点,齐阳明他们也在吃午饭。
两个知青加上领路的赖旺家,三个人把刚买下的羊拴在树下,跟老乡讨口热水,往路上一蹲就能吃。
一边吃还一边说着话。
齐阳明觉得自己是个中间人,先开口:“旺家,明天一定要来我们宿舍喝羊汤。”
赖旺家是个老实人,连馒头都不肯吃他们的,更别提带荤的。
他连连摇头说:“不用。”
说得简单,动作倒是挺多。
齐阳明知道他从小不善言辞,拍拍他的肩:“不去我们俩也给你架过去。”
赖旺家急着推,话更说不利索了。
他父母都哑,家里静悄悄的,他张嘴就比别的孩子慢,小时候一张嘴,肯定被其他人追着笑,久而久之不爱说话,语言能力有点衰退,但其实没有毛病。
齐阳明也知道,很有耐心地等他磕巴完,才道:“不行,必须来。”
赖旺家额头都有汗,拽起衣角说:“不要,不要。”
可惜他哪里拧得过齐阳明,人家自己拍板就定下,仰头喝完水说:“再歇歇还是走?”
说真的,三个人里他的体力最弱。
其他两个都比牛还壮,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走。”
可惜他们要出发,羊是半点都不配合,这么拽都在原地。
郭永年跟齐阳明到底是从城里来的,没有养羊的经验了,只能把目光移向赖旺家。
赖旺家从路边扯一把草,搁羊面前晃晃,可惜人家压根不买帐,反而往后退一步。
再退都该回它老巢了,郭永年赶紧拽住绳子:“欸欸欸,你去哪呀你。”
羊反正就咩咩叫,压根不在乎面前几个人掌握着它的生死,或者说就是一种报复行为。
齐阳明都觉得它的眼神全是藐视,搓搓手掌:“欸嘿,你还跟我较上劲了。”
他还不信了,今天能给它牵不回去。
但事实证明就是不怎么能动,半个小时过去愣是走出几百米。
三个男人围着转一圈,使出十八般武艺扑上去,把羊蹄子捆起来扛走。
只是这样走,又不如拉着方便,因为这路太窄,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一条道。
因此几个人是走走停停,心想估计半夜都到不了宿舍。
这恰是许淑宁最担心的地方,她心里挂着事,下午就满院子瞎转悠,转了两圈觉得有点安静,四处看:“那俩出门了?”
齐晴雨抱着连环画的时候不知昼夜,一擡头:“奇怪,怎么不声不响不见了。”
许淑宁也觉得不对劲,心想陈传文就算了,梁孟津总是会打个招呼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猫腻,她甩甩手道:“肯定做坏事去了。”
齐晴雨也这么觉得,一跺脚说:“不够义气,带带我能怎么的。”
就这位姑奶奶,也是顶顶爱凑热闹。
许淑宁都不敢想这仨臭皮匠能弄出多大事情,只盼着那俩不要闯大祸。
另一边的陈传文和梁孟津,其实也没搞出什么大事,就是到山上摸鱼去了。
从高处流下来的水,在平洼处汇成小潭,夏天的话水深得很,但现在是冬天,踩进去只有成年人的膝盖高。
淹是淹不着,但光是赤脚在岸边撒网,都冻得人直哆嗦。
梁孟津发着抖道:“你确定真的有鱼吗?”
陈传文也是听说的,其实没见过,一咬牙:“有,肯定有。”
行,就冲着年夜饭年年有余的好意头,梁孟津忍了,他往水里又走一点说:“我要是病了,指定挨骂。”
可人生在世,就是总有许多愿意吃苦受罪也要一试的乐趣。
陈传文很有担当说:“一切推我头上就行。”
他债多了不愁,一天被骂百八十次的不新鲜。
梁孟津心知有人背锅没用,摇摇头:“那我也还是惨了。”
陈传文怎么听出一点显摆的意思,把裤脚卷得更高说:“行行行,知道淑宁心里有你,你说你用得着天天挂嘴边吗?”
谁天天挂嘴边了,梁孟津箩筐往水里一扔道:“你别在外头讲名字,待会别人听见了。”
他们还没定的事,风声先传出去多不好。
要不陈传文有时候说他是老古董,调侃道:“行,下次我说你们家那位。”
更没边际了,梁孟津甚至不合适,却还是美滋滋的,好像两个人真的宣誓成为夫妻。
只是他的年纪,离考虑婚姻实在太远,甚至连可见的未来都给不了别人。
真是想到这儿,他手上的鱼叉狠狠往水里捅,被溅了一脸水花。
就这动静,有鱼都该跑没了。
陈传文一抹脸道:“你别急,要有耐心。”
梁孟津还真不缺,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看着可怜还是怎么着,居然有一尾鲫鱼钻进筐里。
活蹦乱跳的,看着估摸有三四斤。
陈传文想把它拿出来,被鱼尾巴甩了手,疼得骂鱼它大爷。
梁孟津吸取教训,双手抄进去,眼瞅着天说:“再不回去太晚了。”
可不就是晚,太阳早下山了。
许淑宁掐着时间做的晚饭,都吃完了还没看到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人才回来。
一进屋就钻进帘子里换衣服,两个人嘴巴动着对口供。
可铁证如山的一条鱼,许淑宁把它放盆里养起来,齐晴雨从厨房把饭盛出来,两个人跟要开堂差不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好家伙,陈传文嘿嘿笑说:“你们吃没有?”
还有功夫管别人,齐晴雨一拍桌子道:“老实交代。”
她审,陈传文就想糊弄,可惜刚要开口就对上许淑宁的目光,只能一五一十讲个清楚。
反正他是够义气,只说是自己生拉硬拽,把梁孟津带过去的。
具体信不信,只看许淑宁的表情就知道。
她沉默几秒站起来说:“快点吃,我去煮姜茶。”
就这反应啊?有点不对劲。
梁孟津连忙要跟上,脚才动许淑宁就说:“碗端上。”
哦哦哦,端上。
梁孟津饿得饥肠辘辘也不敢吃,老实巴交地追在后面,心想也看不到究竟是个啥脸色,可真急人。
等进厨房,他那点脸皮也不要,蹲在心上人边上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挺顺溜,许淑宁道:“你再往里蹲一点,烤烤火。”
梁孟津挪了一步,乖巧地捧着碗看她,一双眼睛眨都不眨。
许淑宁屈指敲他一下说:“快点吃,也不看看几点了。”
梁孟津心里越发慌,吃一口看她一眼。
许淑宁都觉得再不说话,他该哭出来了,往灶膛里扔一根柴说:“好玩吗?”
梁孟津犹犹豫豫点点头:“就是冷了点。”
那就行,许淑宁:“大过年的,玩就玩呗。”
毕竟她在家也疯,因为这时候是不打孩子的。
梁孟津琢磨着不像反话,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很莫名,许淑宁的心跳漏一拍。
她只要一觉得自己很喜欢他,就想板着脸。
梁孟津的笑容也收敛,觉得现在确实不该太得意,又从口袋里拿出块石头放在手掌心说:“我挑来挑去,这个最好看。”
红色里头带点粉,颜色看着还挺喜庆的。
许淑宁一下子没了脾气,捏捏他的指尖说:“还行,不凉。”
岂止不凉,梁孟津都快烧起来了。
他一张脸比炭还红,结结巴巴说:“也,也有点。不信你,你再试试。”
试试?想得挺美的。
许淑宁斜眼看他说:“你是不是非得找骂挨才痛快?”
梁孟津岂敢,只是有些遗憾。
某些念头一瞬间冲击了这位君子,使他的眼神里都多出别的意味。
连情之一字,许淑宁都是尚在摸索。
她并不懂眼前人心中的狂热,却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说:“不许看我。”
梁孟津可以闭上眼,心头的人更加的挥之不去。
黑暗好像把一切都放大,叫人的想法更加胆大妄为,暂时只能先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