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分，林知暖站在公司楼下的梧桐树下，指尖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江砚寒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穿平底鞋。"
风里裹着未散的秋凉，她望着马路尽头驶来的黑色轿车，喉结动了动。
昨夜拼合的便签还在包里，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像道未愈的伤疤，提醒着她这三个月来那些"巧合"——匿名外卖、突然出错的报表、茶水间里若有若无的窃语，原来都是精心编织的网。
"上车。"江砚寒摇下车窗，声音比往常多了丝温软。
林知暖坐进副驾，刚系好安全带，就有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发顶。
他的指腹蹭过她翘起的呆毛，像安抚受惊的小猫："手冰成这样。"
说着抽走她怀里的保温杯，拧开递过去："红枣桂圆茶，张姨今早特意煮的。"林知暖捧着杯子，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露出那截她上周多看了两眼的手表。
金属表带在晨光里泛着浅灰的光，像他此刻眼底的温度——不再是隔着玻璃的冷，而是能灼穿阴云的热。
"紧张？"江砚寒忽然侧头。
林知暖咬着下唇点头，喉间发紧："怕...怕知道真相后，更难面对那些对我好的人。"比如张叔总给她留的热饭，李经理半夜帮她改的方案，前台小姑娘偷偷塞给她的润喉糖。
若这些善意背后藏着刀，她该怎么还？
"不会。"江砚寒的拇指轻轻碾过她发颤的手背，"他们护着的是你，不是阴谋。"
轿车驶出城时，林知暖望着窗外渐次退后的写字楼，忽然想起昨夜江砚寒站在顶楼抽烟的侧影。
那时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她瞥见"李若曦 张铭 录音"几个字。
原来他早就在查，原来他说的"我陪你"，不是轻飘飘的承诺。
旧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林知暖缩了缩鼻子，却在看清仓库角落时顿住——整整齐齐码着的纸箱上，印着"桦树花粉提取物"的字样。
江砚寒快步走过去，指尖敲了敲最上层的箱子："三年前李若曦负责的采购单，供应商是程晓薇丈夫的公司。"
"程晓薇？"林知暖小跑着蹲下身，指甲轻轻刮过包装箱标签上的"米色"二字。
那字迹歪歪扭扭，像刻意模仿生手的笔迹。
她心跳突然加快，从包里翻出那张拼合的便签，比对边缘的锯齿——完全吻合！"江总！"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标签上的米色和匿名便签的字迹，连运笔的顿挫都一样！"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叔扶着门框冲进来，额角挂着汗，胸口剧烈起伏："小...小暖！
前台刚收到匿名信，说要公开你的黑历史！"
林知暖的手"啪"地松开便签。
那张纸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被穿堂风卷到江砚寒脚边。
她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连张叔的声音都像隔了层毛玻璃。
直到江砚寒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后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那股冷意才退下去些。
"信呢？"江砚寒的声音像淬了冰。
李经理紧跟着跑进来，手里攥着个牛皮信封，封口处的胶水还没干透。
她撕开信封抽出照片，浓眉皱成川字："假的。"
照片里是"林知暖"的简历，毕业院校栏被p成了某所野鸡大学。
林知暖凑过去看了眼，突然笑出声。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丝哽咽："我高中班主任上周还发微信，说翻到我当年的录取通知书扫描件。"
江砚寒低头看她，见她睫毛上挂着泪，却拼命仰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加密硬盘，插进随身带的平板。
电流声过后，李若曦的声音清晰响起："...林知暖那傻丫头的团宠人设正好用，等董事会查账时，财务漏洞全推到她头上，江砚寒护短护得再紧，也得脱层皮。"
"程晓薇的声音！"林知暖猛地抬头，指尖掐进江砚寒手臂，"上周她在茶水间说有些人就是命好，语气跟录音里一模一样！"
"不止。"江砚寒调出监控画面，仓库角落的摄像头闪着红光，"这些监控三年前就没拆。"众人围过去，屏幕里的时间跳到上周三深夜——穿米色外套的女人搬起一箱桦树花粉，动作熟稔得像常来。
"是程晓薇！"张叔拍着大腿，手抖得手机都差点掉地上，"上周三我值夜班，看见她抱着箱子往货运电梯走，还以为是新到的样品！"
林知暖突然拽住江砚寒手腕，眼睛亮得惊人："江总，监控里她每次来都搬三箱，采购单上写的是五箱。
少的两箱呢？"
"去财务部调物流记录。"江砚寒摸出手机刚要拨号，林知暖却突然松开他，小跑着绕仓库转了一圈。
她在墙角停住，仰头指着监控杆："这些摄像头的角度，能拍到仓库后门的巷子！"
半小时后，巷子监控里出现了程晓薇的身影——她将两箱桦树花粉塞进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模糊处理，但副驾上的人转过脸时，李若曦的耳环在路灯下闪了闪。
返程时，李经理握着手机说："董事会还有半小时结束，我让市场部全员签联名信证明小暖的工作能力。"林知暖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忽然摇头："要让更多部门参与。
行政部的张叔能证明我每天最早到岗，研发部的陈工能证明我改的方案数据无误。"
她转头看向江砚寒，眼里有团火："能借您办公室的打印机吗？
我想做份过敏原分布图，把采购单、监控、录音全贴上去。"
江砚寒将车停在公司楼下，后视镜里映出林知暖攥着便签的手。
她正把那张拼合的便签和包装箱标签对齐，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纸上，锯齿状的缺口严丝合缝，像道终于愈合的伤口。
"好。"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办公室的打印机，只给你用。"
林知暖抱着装证据的文件夹下车，江砚寒望着她小跑着进大厅的背影，摸出手机给陈队长发消息："准备传唤令。"
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阳光正漫过那张铺了半桌的"过敏原分布图"。
林知暖踮脚去够高处的胶带，发梢扫过摊开的包装箱照片——照片边缘，匿名便签的锯齿缺口正静静等待着，与它本该属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