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羊群 作品

第58章 朝堂风云

五更鼓刚过,东方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栏杆上,细小的爪子与玉石摩擦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值夜的老太监王德顺眯着昏花的老眼,颤巍巍地取下鸽腿上绑着的竹筒。

当他看清筒身上用朱砂画着的三道红杠时,布满皱纹的手猛地一抖——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标志。

"快!快通报陛下!"王德顺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捧着竹筒一路小跑,腰间悬挂的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穿过重重宫门时,晨露打湿了他的皂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养心殿内,皇帝早已起身,正在批阅昨夜送来的奏折。烛光映照下,他眉间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

当王德顺气喘吁吁地跪在殿外时,皇帝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一滴朱砂滴落在奏折上,晕开如血。

"陛下!郑侍郎的飞鸽传书到了!"王德顺双手高举竹筒,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滑落。

皇帝接过竹筒时,指尖触到竹筒上凝结的晨露,冰凉湿润。他缓缓旋开竹筒,取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绢纸。

当朱砂写就的奏报在烛光下展开时,那鲜红的字迹仿佛要燃烧起来:"臣郑明德谨奏:清河县土豆亩产二十二石业经验证,旱地麦长势良好。然查周知府与周侍郎勾结,以调包秤砣、私藏陈粮等手段构陷宋源..."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龙案上的青玉镇纸被震得跳了起来,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吓得手一抖,托盘中的茶盏"叮当"相撞。

"传旨!即刻早朝!"皇帝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殿内回荡。

王德顺连忙叩首退出,他瞥见皇帝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封奏折,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匆匆赶来,官服都穿得有些凌乱。

户部尚书李敏之的腰带甚至系反了,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大殿内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连平日里最爱交头接耳的几位言官都噤若寒蝉。

皇帝大踏步走上玉阶,龙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他直接将奏折重重摔在龙案上,惊得前排几位老臣浑身一颤,太常寺卿手中的笏板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诸位爱卿,朕今日要议三件事。"

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一,宋源治下土豆亩产二十二石;其二,陆明远培育新粮有功;其三..."

皇帝的眼神陡然转冷,目光如刀扫过殿内百官,"周守义、周延年勾结陷害忠良!"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站在后排的几个年轻官员忍不住交头接耳,声音虽小,却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站在最前排的严世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户部尚书李敏之第一个出列,他的紫金官帽因为匆忙戴得有些歪斜:"陛下,若土豆产量属实,当重赏宋源。臣建议擢升三级,调任户部..."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手中的象牙笏板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李大人此言差矣!"

吏部侍郎周德安突然打断,他是周知府的远房族叔,此刻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宋源不过七品县令,岂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的目光正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工部尚书王铎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出列。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孔雀补子官服,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周大人,"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讽,"令侄周守义在清河县的所作所为,您当真不知?"

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锦囊。

周德安脸色骤变,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王尚书这是何意?下官..."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下官与周守义虽是同宗,但早已出了五服!"

"够了!"皇帝厉声喝止,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刑部,将郑明德查获的证据呈上来!"

刑部尚书赵严捧着一个小巧的锦盒上前,盒盖上用金线绣着刑部的徽记。

当他打开盒子时,里面赫然是那个被调包的秤砣和那块绣着"周"字的麻布。

皇帝拿起秤砣,在手中掂了掂,秤砣底部暗藏的铅块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诸位爱卿都来看看,"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周延年的工部标准砝码!"

他手指一挑,秤砣底部的暗格应声而开,几粒细小的铅块滚落在龙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以周德安为首的十几位官员纷纷出列,跪倒在玉阶前。

"陛下明鉴!"周德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周侍郎为官二十载,清廉如水,此事必有隐情啊!"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礼部右侍郎紧接着说道:"宋源不过侥幸得此产量,岂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兵部尚书的一声冷哼打断。

"侥幸?"兵部尚书程武是个身材魁梧的武将,声音洪亮如钟,"那周守义贪墨河工银两也是侥幸?"

他大步上前,腰间佩剑与铠甲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皇帝使了个眼色,侍立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立即捧上一叠账册。

账册的封面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皇帝随手翻开一页,泛黄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去岁河工银两,"皇帝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周守义贪墨三千两,证据确凿!"

他举起账册,让所有人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和鲜红的手印。

周德安面如土色,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官帽都歪到了一边:"陛下明鉴,这必是有人构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构陷?"皇帝冷笑一声,从袖中又掏出一份文书,"那这个也是构陷吗?"

他将文书扔到周德安面前。

文书展开,露出贾三画押的证词和鲜红的指印,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严世蕃缓步出列,老丞相的步伐有些蹒跚,但声音依然沉稳有力,

"老臣以为,宋源当升清河知府,陆明远为司农,赏银千两。周守义贬为边远知县,周延年降两级,罚俸三月。"

他看了皇帝一眼,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周德安还想再争,却被两个锦衣卫架了起来。

皇帝已经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准奏!退朝!"

散朝时,阳光已经洒满了金銮殿前的广场。

周德安踉踉跄跄地追上了正要上轿的严世蕃:"严相!严相留步!"

严世蕃缓缓转身,晨风吹动他的白须:"周大人还有何指教?"

他的语气平和,眼中却带着锐利的光芒。

周德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严相好手段!不知..."

严世蕃捋了捋胡须,突然笑了:"周大人,令侄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转身登上轿子,轿帘落下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周德安散乱的鬓发。

宫门外,传旨太监已经翻身上马,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朝着清河县方向疾驰而去。

一队锦衣卫,朝着周侍郎宅邸的方向策马而去,马蹄声如雷,惊起了路边的麻雀。

在皇宫的角楼上,皇帝凭栏远眺,看着两支队伍消失在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中。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他龙袍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