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羊群 作品

第131章 王府密谋

冬夜深沉,颖王府的重檐在月光下投下森冷的阴影。王府正厅内,鎏金铜兽炉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厅内盘旋。吏部尚书王大人跪伏在青玉地砖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官袍下摆沾满了未化的雪水。

"王爷,您要为老臣做主啊!"王大人声音嘶哑,花白的胡须随着颤抖的下巴不住抖动,"润之在清河府做生意,都是得了您的授意啊!

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若是......"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滴落在青玉砖上,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厅内静得可怕,只有铜漏滴答作响。颖王端坐在紫檀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身着玄色蟒袍,腰间悬着一块温润的白玉,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十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伤,让这位曾经叱咤沙场的皇子如今只能与轮椅为伴。

"王大人请起。"颖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令郎的事,本王自有计较。"他转动轮椅,停在窗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测。

王大人颤巍巍起身,官袍上的雪水在地砖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偷眼打量着这位曾经最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十年前那场意外后,颖王便深居简出,鲜少过问朝政。但朝中谁人不知,这位王爷暗中培植的势力,早已遍布六部。

"王爷,老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王大人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润之不过是按您的意思,在清河府经营些买卖,怎料那陆明远......"提到这个名字,他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颖王转动轮椅,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是十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印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伤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陆明远?就是那个发现土豆、培育旱地麦的司农?"

"正是此人!"王大人激动地向前一步,"他仗着陛下青睐,在清河府横行霸道。润之不过是经营些盐铁买卖,他就......"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偷眼观察颖王神色。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铜漏的水滴声越发清晰,一滴,两滴......颖王忽然轻笑一声:"盐铁买卖?王大人,

令郎做的可是私盐生意吧?"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王大人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王爷明鉴!"王大人"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润之年轻不懂事,都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

颖王抬手打断了他的辩解:"起来吧。私盐也好,官盐也罢,都是小事。"他转动轮椅,停在厅中央的沙盘前。

沙盘上精细地展示着大宁疆域,各州府的位置一目了然。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清河府的位置:"重要的是,这个陆明远,坏了本王的大事。"

王大人眼前一亮,连忙凑上前:"王爷,老臣愿效犬马之劳!只要能为润之报仇......"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颖王的目光在沙盘上流连,最终停在京城的位置:"王大人,你可知道,陆明远为何能得陛下如此青睐?"

"不过是个会种地的农夫罢了!"王大人不屑地撇嘴,"仗着发现什么土豆、旱地麦,就敢......"

"愚蠢!"颖王突然厉声打断,手指猛地拍在轮椅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以为陛下真会在意几颗土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陆明远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清流党!"

王大人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清流党,这个在朝堂上与他们分庭抗礼的势力,一直是颖王集团的心腹大患。

"王爷的意思是......"王大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

颖王转动轮椅,停在窗前。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那道伤疤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狰狞:"等我们大业得成,还怕救不出令郎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但现在,我们要先对付这个陆明远。"

王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王爷说得是!老臣恨不得将那陆明远碎尸万段!"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颖王轻轻抬手,示意侍从上前:"去把吴谋士请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狠厉从未存在过。

片刻后,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厅内。此人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恭敬地向颖王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吴先生,"颖王指了指沙盘上的清河府,"本王要你查清陆明远的所有底细。他的靠山,他的弱点,他在意的人......一个不漏。"

吴谋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属下明白。听闻陆明远之妻宋氏,乃是清河知府宋源之女......"

"不可!"颖王突然厉声打断,"动官员家眷是大忌,会打草惊蛇。"他的手指轻轻敲击轮椅扶手,"先从他在意的东西下手。听说,他很看重那些田地?"

王大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王爷英明!老臣在清河府还有些人手,可以......"

"不急。"颖王抬手制止,"先让吴先生查清楚。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要留下把柄。"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月光下,一株寒梅在风中摇曳,"陆明远,不过是个开始。"

吴谋士躬身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王大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王爷,老臣还有一事相求。"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润之在狱中......"

颖王转动轮椅,停在王大人面前:"放心,本王已经打点过了。令郎不会受苦。"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不过,为了大业,还需他暂时忍耐些时日。"

王大人感激涕零,又要下跪,被颖王制止:"王大人是本王肱股之臣,不必如此。"他示意侍从端来两杯酒,"来,饮了这杯酒,预祝我们马到功成。"

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映出两人各怀心思的面容。窗外,一阵寒风掠过,吹得窗棂"咯吱"作响。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王大人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他抹了抹嘴,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王爷,老臣定要让那陆明远付出代价!"

颖王轻轻摇晃着酒杯,目光深邃:"会的。不过在那之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王大人凑近倾听,脸上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成了阴险的笑容。

月光被乌云遮蔽,厅内忽然暗了下来。只有铜兽炉中的炭火还在明明灭灭地燃烧,映照着两张在黑暗中谋划的脸庞。

远处,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王爷高见!"王大人听完颖王的计划,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如此一来,那陆明远必定......"

"慎言。"颖王抬手制止,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大人连忙噤声,但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陆明远身败名裂的下场,看到了儿子平安归来的场景。

颖王转动轮椅,停在窗前。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道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十年前的"意外"。

"王大人,"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王大人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王爷是说......"

"老七能坐上那个位置,不过是侥幸。"颖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一次,本王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王大人连忙躬身:"老臣愿为王爷效死!"

颖王轻轻摆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

"老臣明白。"王大人深深一揖,倒退着退出厅外。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佝偻,却又透着一股阴狠的劲头。

厅内重归寂静。颖王独自坐在轮椅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腿上的锦毯——那里本应是健壮的双腿,如今却只剩空荡荡的裤管。

"陆明远......"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要怪,就怪你站错了队。"

窗外,寒风骤起,吹得梅枝剧烈摇晃。一片花瓣被风卷起,飘入厅内,落在沙盘上的清河府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