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解桃花湾,莫过于登高望远。钟原召齐人手,走过桃花湾水库和果园,看遍了山前山后,夕阳日落时才往回返。
秋意正浓,温差骤变使山野间飘着层白色雾纱,让人感觉吸入的空气都湿漉漉的沁人心脾。
半坡远眺,桃花湾升起袅袅炊烟,村民们有了武装保护,开始毫无顾忌的生火做饭。
“廖副镇长。”钟原手指比划了下,示意他靠近些。
廖三眉一直臊眉耷眼的跟在身后,却被钟原晾在一旁视若无物,到现在都忐忑不安。
“难道选在这里?”廖三眉腮帮子乱抖,又无奈的点头。心想这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也好,一片青山绿水的风景。
钟原开口了:“你当时护住李天宝,是幡然醒悟还是兔死狐悲?”
“更多的是愧疚吧,我没坏到那个程度,只是走错了一步。”
钟原呵呵冷笑:“只走错了一步?让别人付出如此代价。若不是那番举动,你猜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骤然爆发的气场,压的廖三眉不敢抬头。军人的战场感知向来敏锐,从手雷爆响那刻,廖三眉便趴在了祠堂门缝上。钟原那副杀气腾腾的表情,不知能嵌入多少人的噩梦。
他嗫嚅回道:“我知道,自己一错再错,应该不会有好下场,死在这里也是应该。不过跟我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平日并无大恶,还请丹桂山照顾收留。”
“啊哈,这话回的痛快!坦白说,今日之前,我与李天宝同样素未谋面,如果不是末日枷锁,才懒得参与你们间的斗法。我遵循生存法则,你为何引狼入室,我大体也猜得出来,不过前后的人格反转太大,我怕被迷了眼睛。”
廖三眉也有些迷惘,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原心道,唉,别说是你,连我都变的不认识自己了,做事趋利避害亦正亦邪,还解释个毛啊。
他自嘲一笑,道:“你的恶在于,为利己而忘了底线,好在觉悟的早。所以说,你救的并非李天宝,而是种自我救赎。不过表现的份量还不够,我想给你个机会。”
“不杀我?”廖三眉大喜:“只要能成为你们一员,我心里一万个愿意,怎么安排我都行。”
钟原直视他双眼:“你最好搞清楚,与其他人不同,你属于戴罪立功。丹桂山的收容站刚成立,需要人对投奔人员进行甄别分类,我看你和孙平安很有经验,才想给你们一次机会,务必要好好珍惜。孙长安应该先行抵达了,你回去后,要着手建章立制设立档案记录系统,具体要求,自会有分管参事与你对接。”
廖三眉后退一步,深深的鞠了个躬,站直时眼眶通红:“谢谢,我不会辜负您。”
钟原不再理他,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前方的古城墙:“那是什么?”
众人顺眼望去,天都擦黑了,城楼上竟整齐晾着一排衣服,在随着晚风不断摇曳。长乐取出望远镜,还笑着和李小辉说:“还要搞个迎接仪式咋滴,别整虚头巴脑的事了,到营地都要统一换装。”
“不对!”等他看清楚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城楼横梁上,挂着15具被斩断手脚的尸体,创口仍在沥沥拉拉的滴落鲜血。中间C位的李仁荣最为恐怖,砍剩婴孩长短的身躯成了紫红胴体,像只被剥了皮的狐狸。面皮倒是还在,可惜眼窝深陷鼻耳尽失,那种狰狞的痛苦,连满脸黑洞都无法遮住,估计下手前还没断气,残忍程度远超常人的接受范畴。
钟原被彻底震住,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嘴角好一阵抽搐,这他妈是哪门子的村规?悄悄打死不好吗,干嘛要虐杀?
是他把俘虏交给村民的,事情要是传出去,绝逃不了干系。都说凶山恶水出刁民,自己脑子进水了,如此草率的信了他们。
李小辉心虚的四处乱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哀叹的想,叔叔大爷们呐,咱们桃花湾的印象分,全丢了。
长乐拉了钟原一把:“队长,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用不着他俩动,一帮人早知趣闪开。长乐的情绪立即爆发:“你就是故意的!为保持自己的善,就假借他人之手来作恶?”
钟原很平静:“人都死了,我解释有用?”
长乐继续凶他:“复仇不是作孽!我知道这些人该杀,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以他们的伤势,如不及时救治连今晚都活不过去。怎么,以死谢罪还不够吗。我算看明白了,全是你的算计,比起你来,小陌就和个圣人一样。我问你,你属于暴露本质还是认知转化?”
钟原把帽子一摔:“对!是我的意思,杀的太他妈好了,我开心死了。还想骂什么你就敞开的骂,所有责任我全担着!”
见他泼皮耍赖,徐长乐气的往地上一蹲:“别叫我!战俘也是人,受国际公约的保护。”
“他们算战俘?我呸你一脸!你参加过剿灭战斗,对末日枷锁的行事没有耳闻?救下的那些女人,哪个没被轮奸过百次,又被逼死了多少条人命。一些在古代会被凌迟的人,你现在和我说,要讲tm的人性,我去你大爷的!
说我为名声不敢亲手杀人,也对也不对。我确实不想便宜他们,要让他们在恐惧中慢慢死去。可剥皮的事太超底线,我自己肯定下不去手,他们做了我也不反对。”
“长乐,乱世用重典,猛药才治病!”钟原记起一句话,但怎么都想不起下半句,就自我创新了。
长乐望着他:“桃花湾人如此本性,敢把他们带回营地?”
“说句实话,如果你被末日枷锁所杀,这15人的皮,我能全都给扒下来。这不是以暴制暴,而是以暴止暴。什么人性的光辉闪耀,都是精致利己者的论调。”
长乐坚持道:“你出身纪律部队,应该最懂法律?”
钟原噗嗤笑了:“有些观点只有现在敢讲。长乐,你真认为法律是用来维护社会公平的?当然,确实能震慑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低能儿。更多时候是替代信仰,也是种控制人的工具。”
“你越说越偏激。”
“我不是认知背叛,等着看吧,一年内必有独裁者的出现,为自己的痴心妄想发动事端。营地位置是藏不住的,不想被袭扰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怕!袭扰我就暴揍你,动我资源就反抢你,敢杀我任何一个战友,灭丫全族!
我确实变了,还突然间有了理想。终有一天,丹桂山会变为幸存者的乌托邦桃花源,而非某人的私有品。如果理念不同,你走或者我走,就这么简单。”
长乐缓缓站起来:“我他妈说不过你,先去把人都摘下来,正儿八经的埋了吧。这里虽然位置偏远,如此大的血腥味散出去,可能会招来尸群。”
不等回话便默默离去。钟原没追,他相信长乐能想明白。
午夜时分,赵悦泰便带着车队浩浩荡荡的抵达桃花湾,为尽快完成搬迁,他做了全体动员,甚至还压缩的教导队的留守警卫,只在营地留下20人以备应急。
出来迎接的村民,迎面便看到利勃海尔的庞大身躯。后方跟随着2辆军用铲车,它在15分钟内,便填平了路面上的十几个陷阱。
闪烁的无尽车灯,在夜幕中扯成了光的流苏,视觉效果颇为震撼。
“啧啧,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不得有上百辆车。嘿,还是武装押送,看人家的实力,把这些战士一窝蜂放出去,那不是想灭谁就灭谁。”
旁边有人插话:“老孙头,别人家人家的,是咱们,首席说加入就是兄弟,就是一家人。”
“嗨嗨,你看我这臭嘴,就是咱们,要不是天宝拦着,早就是一家人了。”
身后传来李天宝的重重咳嗽声,老孙头顿时低头离开,心想光顾着嘴痛快了,这大侄子可不敢惹。
车刚停稳,一众人便走向钟原问好寒暄,小陌趁赵悦泰调度的档口,连拍钟原的胳膊:
“你小子可以啊,听说耍了个阴招,把那畜牲的皮扒了?”
钟原才不认:“谁告诉你的?别瞎几把乱说!是我想简单了,只顾把坏人交给村民审判,谁知他们杀猪宰羊的扒惯了皮,顺手就给秃噜出来了,我还是太年轻了!”
“老大,干的漂亮,埋在哪?”全福嘿嘿直笑,埋怨自己没看到实物:“小陌还发誓要活剐了他,罪有应得。我领情。”
钟原张开双手搂住二人肩膀,悄悄扒耳朵:“长乐不高兴了,狠狠把我骂了顿,据说气的晚饭都没吃,这事你俩想办法,如果明早见我还是不笑,自己跳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