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不动了 作品

第14章 *沉眠者的低语

灰烬之地的战斗,惨烈而胶着。

畸变体的嘶嚎、能量武器的怒吼、金属撕裂的刺耳刮擦声,打破了这片死亡领域的绝对寂静。污秽的血肉与破碎的金属碎片在冰冷的灰烬中飞溅,混合着毒液腐蚀的嗤嗤声,构成一幅亵渎生命的恐怖画卷。

“剃刀”庞大的机体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巨大的能量武器每一次轰鸣都精准地抹除一个畸变体的核心,但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从废墟的每一个阴影角落涌出。雷鹰驾驶的飞船残骸火力有限,速射炮台的弹药链发出告急的嘶鸣。

顾淮深抱着童童,在残骸间闪转腾挪。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和重锤,精准地干扰、击退近身的怪物。每一次精神力爆发,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但他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

童童小脸苍白,额头的星痕烙印光芒虽然黯淡,却始终顽强地维持着一层薄薄的幽蓝光膜,笼罩着父子二人。那道新月印记散发着温润的银辉,如同母亲无声的守护。每一次畸变体的攻击被光膜挡下,童童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但他没有再尖叫,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小手死死抓着父亲的衣襟,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坚韧。

“爸爸……左边……上面……”童童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感应。

顾淮深没有丝毫犹豫,精神力瞬间凝聚,如同无形的盾牌挡在左侧!几乎同时,一只如同蝙蝠般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长满骨刺的畸变体狠狠撞在精神壁垒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被反弹出去!

“后面!下面!”童童再次预警!

顾淮深猛地侧身,一道从灰烬中钻出的、带着腐蚀粘液的触手贴着他的防护服扫过!他反手一道精神冲击,将触手根部炸得粉碎!

童童的预警,精准无比!他不仅能感应到攻击的来源,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攻击的轨迹!这是星痕之力在实战中被激发的、对威胁的本能感知!

“雷鹰!压制前方集群!剃刀,右翼突破!我们向目标方向移动!”顾淮深抓住童童预警带来的喘息之机,厉声下令。

“收到!”雷鹰冰冷的声音回应,飞船残骸仅存的引擎发出过载的咆哮,喷吐出最后的能量流,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墙,暂时阻隔了正面的畸变体洪流。

“剃刀”巨大的机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坦克般撞开挡路的残骸,能量炮开路,硬生生在右翼撕开一道缺口!

“走!”顾淮深抱着童童,紧随“剃刀”之后,在火力掩护下,向着三十公里外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反应堆残骸方向狂奔!

灰烬飞溅,冰冷的颗粒拍打着防护服。身后,被短暂阻隔的畸变体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沉甸甸的意念碎片,似乎也因为战斗的激烈和童童星痕的活跃,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细碎的低语,在灵魂深处萦绕,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种……亘古的悲伤。

童童的星痕烙印微微闪烁,他似乎在努力“倾听”着这些意念碎片,小脸上露出痛苦和困惑交织的神情。

“爸爸……它们……在哭……很痛……很多声音……”童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坚持住,童童。”顾淮深心疼地抱紧儿子,“我们快到了。”

一路奔逃,一路激战。依靠童童越来越熟练的威胁预警和“剃刀”、雷鹰的强力掩护,他们险之又险地甩脱了几波追兵,终于接近了那座巨大的反应堆残骸。

近距离观看,它更像一座由扭曲金属和凝固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能量物质构成的、倾斜插入灰烬大地的山峰。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断裂的血管,从残骸主体延伸出来,没入厚厚的灰烬之中。残骸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和撕裂的伤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衰败与死寂气息。而在残骸最底部,一个巨大、幽深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入口,如同怪兽的巨口,无声地敞开着。入口边缘残留着古老的、模糊不清的巨大符号。

“目标地点,就是那里。”雷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侦测到入口内部有极强的能量残留和……空间扭曲现象。生命信号……混杂不清,但之前感应到的畸变体信号源似乎不敢靠近这里。”

“沉眠者的残响……”顾淮深看着那幽深的入口,感受到空气中那股古老的意念碎片在这里变得尤为浓郁,如同低沉的、永不停歇的挽歌。他深吸一口气,“进去。”

“剃刀”庞大的机体走在最前方,巨大的探照灯光束刺破入口的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和锈蚀的巨大通道。通道内部异常宽阔,墙壁上同样残留着那种巨大的、意义不明的符号,有些地方还镶嵌着早已失去光泽的能量水晶。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还有一种……仿佛陈年墓穴般的冰冷死气。

越往里走,那股无形的意念碎片就越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和情感:

——辉煌的银色城市在星海中航行,流光溢彩……

——刺耳的警报!毁灭性的能量洪流撕裂苍穹!城市在燃烧、崩塌……

——无数身影在绝望中挣扎、湮灭……最后残留的意志被强行封入冰冷的阵列核心……

——永恒的沉眠……无尽的悲伤与不甘……

“沉眠者……”顾淮深喃喃自语,这些破碎的意念印证了月白虚影的话。这里曾是一个强大文明的遗迹,一个在灾难中沉没的方舟或堡垒,其核心的意识被强行封存,化作了徘徊不去的残响。

童童似乎对这些意念的冲击感受更深。他小脸苍白,额头的星痕烙印却比之前明亮了几分,幽蓝的光芒流淌,那道新月印记也散发出柔和的银辉,仿佛在安抚着这些痛苦的意念。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额头,纯净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它们……好难过……”童童小声说,星痕的光芒似乎让他成为了这些残响的一个小小“共鸣点”。

通道一路向下倾斜,深入地底。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神殿般的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断裂的、流淌着黯淡银光的金属环构成的巨大球体。球体表面布满了裂痕,大部分区域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锈蚀,只有核心一小部分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无数粗大的、同样断裂的能量导管从球体延伸出来,连接到四周布满复杂纹路的墙壁上。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如同巨大心脏停止跳动后的悲凉。

这里,就是沉眠者的核心!

然而,吸引顾淮深目光的,并非这衰败的核心本身。

在核心球体正下方的地面上,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荆棘状能量纹路构成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金属地板上!那烙印的形状,扭曲而邪恶,散发着与童童之前被污染时额头烙印同源的、令人作呕的侵蚀气息!它像一张巨大的、污秽的蛛网,覆盖了核心球体下方的大部分区域,甚至有几条暗红色的荆棘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正试图向上攀附,缠绕住那衰败的核心!

而在烙印的中心,赫然插着一根漆黑的、布满扭曲荆棘花纹的金属柱!柱体表面,同样流淌着不祥的暗红光芒!

“荆棘……的污染!”顾淮深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荆棘的爪牙不仅早已发现了这里,甚至还留下了如此恶毒的污染烙印!它们的目标,显然是想侵蚀甚至控制这沉眠者的核心残响!

“侦测到高浓度侵蚀性能量源!与‘钥匙’之前污染源高度同源!”雷鹰的警告声响起,“那根荆棘之柱是污染的核心!必须摧毁它!”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那根漆黑的荆棘之柱猛地一震!柱体表面的暗红光芒骤然变得刺眼!覆盖在地面的巨大荆棘烙印仿佛被激活,暗红的能量如同沸腾的血液般汹涌起来!无数道暗红的荆棘虚影从烙印中疯狂生长、蔓延,瞬间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同时,一个充满了无尽怨毒、贪婪和亵渎意志的尖啸,如同亿万根针,狠狠刺向所有人的精神!

“钥匙——!!!”

这意志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冲击灵魂!顾淮深闷哼一声,头痛欲裂,精神力护盾剧烈波动!“剃刀”庞大的机体也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内部的电子回路受到了干扰!雷鹰那边的通讯瞬间充满了刺耳的杂音!

童童的反应最为剧烈!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额头的星痕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幽蓝的光辉与那道新月印记的银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坚实的光晕,死死抵抗着那污秽意志的侵蚀!但烙印中心,似乎受到了同源污染的牵引,隐隐传来一丝刺痛!

“保护童童!”顾淮深强忍剧痛,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目标锁定!摧毁污染源!”“剃刀”巨大的能量武器瞬间充能到极限,炽白的光束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狠狠轰向那根漆黑的荆棘之柱!

然而,就在光束即将命中的刹那!

核心空间四周墙壁上那些古老的、模糊的符号,突然亮起了黯淡的银光!一股沉重、迟滞、却无比坚韧的力场瞬间弥漫开来!

轰!

“剃刀”的能量光束撞在那无形的力场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能量被强行偏转、分散,大部分轰击在四周的墙壁上,炸开大片的金属碎片和尘埃!只有一小部分能量擦过荆棘之柱,在其表面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并未能将其摧毁!

沉眠者的残响,本能地保护着这个核心空间!即使是污染源,也暂时被这古老的防御机制笼罩其中!

“该死!”雷鹰的声音带着怒意,“沉眠者的防御场干扰了攻击!”

“呜……呜……”童童在顾淮深怀里痛苦地扭动着,星痕的光芒与暗红的荆棘污染在无形中激烈对抗。他纯净的星痕之力,似乎让那污秽的意志更加狂躁!

“钥匙……融合……回归……王座……”那尖啸的意志更加疯狂,更多的荆棘虚影从烙印中涌出,一部分扑向顾淮深和童童,一部分则如同毒蛇般,加速缠绕向那悬浮的、衰败的沉眠者核心!

就在这时,童童额头的星痕烙印猛地一亮!他仿佛被某种东西强烈地吸引,挣扎着抬起头,纯净的、带着泪水的大眼睛,死死盯向沉眠者核心球体上仅存的、还在微弱闪烁的那一小片区域!

“妈妈……?”童童带着巨大困惑和一丝微弱希冀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混乱的空间中响起。

顾淮深心中剧震!他顺着童童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微弱闪烁的银光区域,其光芒的波动频率,竟然与童童星痕上那道新月印记散发出的气息……隐隐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应!

沉眠者残存的最后一点纯净核心……与林晚融入童童星痕的守护意志……产生了共鸣?!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顾淮深绝望的心海!

几乎在同时!

“检测到地下深层存在巨大空间结构!”雷鹰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就在我们脚下!结构……异常稳定!能量读数……被沉眠者力场和荆棘污染严重干扰,无法辨识,但规模……远超想象!”

“沉眠者核心下方?”顾淮深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向荆棘烙印中心那根漆黑的柱子!那柱子……似乎不仅仅是污染源,更像是一个……插入地底的“钥匙”或者“导管”?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沉眠者核心球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裂痕蔓延开来!那些暗红的荆棘虚影缠绕得更紧了!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空间最深处、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一个巨大、模糊、由无数流动的灰烬构成的、如同远古守护者般的轮廓,缓缓地……站了起来!它的“眼睛”部位,亮起了两点冰冷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光芒!

沉眠者最后的守护……被惊醒了!但它似乎……也受到了荆棘污染的侵蚀!

前有荆棘污染核心与狂躁的残响意志,后有灰烬构成的恐怖守护者!脚下还隐藏着未知的巨大空间!而童童与沉眠者核心那微弱的共鸣,是陷阱?还是……唯一的希望?

顾淮深抱紧怀中痛苦挣扎的儿子,看着那根漆黑的荆棘之柱和缓缓逼近的灰烬巨影,眼中燃烧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决绝。

“雷鹰,分析破坏防御力场的可能弱点!剃刀,准备二次攻击,目标还是污染源!”他嘶哑的声音在地下空间回荡,带着背水一战的疯狂,“童童,别怕!看着妈妈留下的光!爸爸在这里!”

辉烬未冷,星痕长明。在这沉眠者的墓穴,在荆棘的污染与古老守护的夹缝中,为了守护与归途,他们唯有……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