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不动了 作品

第2章 锈蚀迷宫与微光启程

刺骨的寒冷,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穿透单薄的衣物,扎进骨髓。童童在剧烈的颤抖中,被冻醒了。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的黑暗之海。首先感受到的是坚硬、冰冷、布满细微凸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半边脸颊和身体。然后是沉重得如同灌铅的四肢,以及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和撕裂般的疼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被浓稠的、几乎凝固的黑暗占据。只有极远处,一点比萤火虫还要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暗红色光点,在绝对的漆黑中顽强地闪烁着,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搏动。

“灯……塔……” 童童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几乎不成调。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稳定、却又在最后关头守护着他们的声音。

仿佛回应着他的呼唤,那点微弱的红光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小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个更加微弱、充满了电子杂音和断续的声音,如同坏掉的收音机,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灯塔”显然已无力维持常规扬声器):

“童……童……”

“清……醒……确……认……”

“能……量……极……度……匮……乏……”

“维……生……单……元……即……将……失……效……”

“外……部……环……境……致……命……”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最后的力气挤出来的。童童能“感觉”到,“灯塔”的状态比昏迷前更加糟糕,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寒冷像饥饿的野兽,不断啃噬着他小小的身体。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僵硬得不听使唤,稍微一动,关节就发出生涩的摩擦声。他只能蜷缩着,试图保存那点可怜的体温。

“爸……爸……” 他再次无意识地呢喃,昏迷前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弱脉动和最后的画面碎片再次涌上心头,带来更深的寒冷和空落落的剧痛。

“顾……先……生……”

“脉……动……信……号……消……失……”

“扫……描……入……侵……数……据……遗……失……”

“无……法……定……位……”

“灯塔”的回答冰冷而绝望,彻底浇灭了童童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火苗。

信号消失了……爸爸……真的不在了吗?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再次淹没。泪水无声地涌出,瞬间在脸颊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就在这时!

嗡——!!!

他额头沉寂的新月印记,毫无征兆地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月白色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比上一次更加黯淡!

但就在这光芒亮起的瞬间!

童童的意识深处,并非再次捕捉到父亲的脉动,而是清晰地“听”到了一种**声音**!

不是“灯塔”的电子音,也不是金属死寂的低语。

而是一种……**尖锐、高频、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金属摩擦啸叫**!这啸叫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感知中,源头指向——**方舟残骸深处,通往引擎区的某个方向**!

同时,伴随着这警告的啸叫,一股**冰冷、粘稠、带着腐朽金属和腐败血肉混合气息**的微弱气流,如同毒蛇的吐信,极其缓慢地、却真实地从舰桥破损的舱门缝隙中,**渗透了进来**!

这气息让童童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死亡和污染的极致厌恶与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这感觉……与荆棘女王的污染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更加……**物理化**?仿佛源自这艘死亡方舟本身的腐朽,混合了某种……**活物的恶意**?

“危……险……”

“舰……内……环……境……异……变……”

“侦测……到……低……级……畸……变……体……活……动……信……号……”

“能……量……不……足……无……法……详……细……扫……描……”

“建……议……尽……快……离……开……舰……桥……”

“灯塔”的警告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那点微弱的红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警示!

离开舰桥?去哪里?外面是零下120度的致命低温!内部又有未知的恐怖威胁!

极度的寒冷、深入骨髓的悲伤、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三重压力几乎将童童压垮。他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不能死在这里!

妈妈还在沉睡(虽然沉寂,但他能感觉到辉光核心微弱的存在感)!

爸爸……爸爸的信号虽然消失了……但那感觉……那么真实……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劈开了绝望:**引擎区!** 爸爸最后所在的地方!也许……也许那里还有线索?也许……“灯塔”遗失的数据,能在物理残骸中找到痕迹?

这个想法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咬紧牙关,用冻僵的小手撑住冰冷的地板,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撑坐起来。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的剧痛与僵硬感。

“灯……塔……” 他喘着粗气,看向那点微弱的红光,“去……引擎区……怎么……走……安全……”

“路……径……规划……失效……”

“内……部……结……构……严……重……损……毁……”

“能……量……场……异……常……干……扰……导……航……”

“无……法……提……供……安……全……路……径……”

“最……短……直……线……距……离……约……800米……”

“危……险……等……级……极……高……”

“灯塔”的回答让童童的心沉入谷底。没有指引,没有地图,只有800米的死亡距离和无处不在的未知威胁。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饱含金属微粒的空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看向舰桥通往内部通道的方向——那里曾经是明亮的合金走廊,此刻只剩下一个被扭曲金属和断裂管线堵塞了大半的、如同巨兽獠牙般张开的黑暗裂口。浓稠的黑暗从里面弥漫出来,混合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800米。在这样一艘结构崩溃、危机四伏的死亡巨舰内部,对一个冻僵的、只有微弱月痕之力的孩子来说,无异于跨越地狱的距离。

但是,没有选择。

童童低头,看向自己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小手。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呼唤着额头上那枚印记。

“亮……亮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

没有反应。印记沉寂如石。

他并不气馁。昏迷前那两次印记的闪光,一次捕捉到了父亲的脉动,一次发出了警告,证明它并非完全沉寂。他努力回忆着印记亮起时的感觉——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那种想要守护、想要寻找的强烈渴望。

他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命令”印记,而是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在对爸爸的思念上,对妈妈安危的担忧上,对活下去的渴望上。

**爸爸……你在哪里……**

**妈妈……别消失……**

**活下去……找到爸爸……保护妈妈……**

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念的守护执念,如同涓涓细流,在他心中流淌。

嗡……

额头上,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月白色柔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极其艰难地、却**真实地**——**亮了起来**!

光芒微弱得只能勉强照亮他手掌大小的范围,如同黑暗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但这光芒出现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额头流淌而下,驱散了一丝侵入骨髓的寒冷,也让他僵硬的身体感到一丝松动。更重要的是,在这微弱月光的照耀下,周围粘稠的黑暗似乎被推开了一点点,那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也似乎被净化了一部分。

成了!

童童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他紧紧攥起拳头,感受着那微弱月光带来的力量和温暖。

他再次看向那个通往黑暗深渊的裂口。这一次,眼中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决绝。

他扶着旁边扭曲的金属控制台边缘,用尽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冻僵的双腿如同不属于自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灯……塔……” 他对着那点微弱的红光,用尽力气说道,“照……顾……妈妈……”

红光艰难地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

童童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迈开冻僵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裂口,朝着父亲最后燃尽星火的地方,朝着800米外的未知地狱——**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了进去**。

微弱如豆的月白色光晕,如同黑暗海洋中一叶孤舟的灯火,摇曳着,照亮了他脚下方寸之地,也照亮了他苍白小脸上那超越年龄的坚毅。

锈蚀的迷宫在黑暗中无声地展开,低语着死亡的序曲。而执念点燃的微光,已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