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宋怀风差点就顺着夏时雨的问题把所有东西吐个干净。
也的字音刚落，宋怀风转头往夏时雨的方向看。
冷不丁撞进夏时雨盯着他的眼睛，宋怀风愣了一下。
喜欢这两个字，一共十八划，读起来也不拗口，可又能重值千金，堵住人的嗓子，急了人的气息，压低人的眼睛，能让满心满眼全是喜欢的人，到了那个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成个哑巴，成个骗子，成个演员。
夏时雨无所顾忌，坦然盯着宋怀风看，眼睛里好像还有催促和期盼的意味，等待宋怀风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宋怀风今晚所有的勇气好像都用在刚刚要坦白的时候了，现在再提起这个话题，宋怀风总觉得还不够……
还差什么没有准备好……
今天太仓促，没有一个正式的邀请，没有一支精心挑选的花，也没穿一身好看的衣服，周围的灯光不够好看，温度不够适宜，氛围也不够温柔，怎么看都不太合适，都还差一点。
宋怀风停顿了好一会，像是弄花了的碟片，表情定格，只有一个画面。
夏时雨看他傻愣愣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挥舞，“诶，宋怀风？”
“你怎么了？”
宋怀风眨眨眼，内心又纠结又复杂。
突然一个声音在宋怀风身体里响起：
——要不，还是下次吧。
“我想……说的是，我也……我也，”宋怀风说到这，轻轻往外呼了口气，“我也觉得脏脏包很喜欢你。”
这句话一出来，宋怀风心里的石头沉了底，像是解脱，又像是新的煎熬的开始。
“我也觉得。”夏时雨说，“不过怎么这句话你要说这么久，承认脏脏包喜欢我这件事很难吗？”
有中间夏季清打来电话这一段插曲，夏时雨也不太记得清之前完整的语序语境，只觉得现在这个回答好像也挺合理，虽然宋怀风的表现怪怪的。
宋怀风苦笑一声，“是啊，一堆猫都喜欢我，结果谁知道竟然不受那只又脏又皮的小猫的待见。”
“亏我之前还那么担心它，想着给它送医院，想着给它留好吃的，结果人家不领情，一个劲躲着我。”宋怀风话里带着点委屈的尾调。
“人家是又脏又可爱好吗，什么皮？”夏时雨纠正他，“而且它现在有名字了，叫脏脏包，你记着点。”
宋怀风：“行，脏脏包。”
宋怀风：“人家不皮，不是又脏又皮，是又脏又可爱。”
……
走回到宿舍的这一路上，宋怀风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心不在焉到夏时雨都能明显感觉出来。
夏时雨跟他说话，两人像是没连上信号一样，有点话不对题。他自己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前言不着后语的。
夏时雨：“你养过猫吗？”
宋怀风：“啊，什么？猫啊……我经常去外面撸猫。”
“所以你家里没有猫？”
“我妈猫毛过敏，不让我碰。”
“不让你……碰？”夏时雨略微停顿一下，在心里暗暗道：那你怎么还出门撸猫，你刚刚在干嘛，没在碰猫吗？还有你朋友圈里一堆跟小狗的合照。
猫毛过敏的话，关于动物毛这一类的应该都会有点过敏反应。
宋怀风一副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样子，点头。
夏时雨只好收回想继续说话的心思，安静地走在宋怀风旁边。
后来夏时雨有些忍不住，还是想说点什么关于猫的事情，又想要跟他搭话……
一擡头，她就看到不远处严山站在宿舍楼附近，望着平时她回宿舍的方向。
倒不是夏时雨对严山这个人的身形背影敏感，而是严山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独特，总是跟周围格格不入，说不上来的不讨喜。
不像有的容易被注意到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或是干净澄澈的气息，又或是凌厉的嚣张气焰，都有人情味，就算有不带人情味的，也是混迹尘世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
而他，既没有烟火气，也没有人情味。
这还是上次夏时雨用方卿这个名字试他的时候发现的。
阳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生气的，但那天落日金黄的光蒙在他脸上，倒像是沉寂的死水。
所以夏时雨觉得，
严山他……更像是个游荡在人间的幽灵。
他跟这个世界若即若离，好似稍稍来一股力气，他就要离开这里，到亡灵海，或是黄泉路。
抛开这些不说，严山的长相其实很出挑，头身比优越，脊背瘦削，跟很多一到大学不注意身材管理，迅速发胖的男生很不一样，一眼望过去，但凡周围的人少一点，都能一眼看到他。
想起之前严山在手机上向她表白的事情，夏时雨一下子刹住脚，也没顾虑太多，擡手抓住宋怀风的手。
宋怀风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夏时雨，“怎么了？”
夏时雨为了将自己藏起来，更靠近宋怀风，躲进了他身体的轮廓里。
听到宋怀风的问题，她擡头对上宋怀风的视线，有点乞求的意味，“借我躲躲，送我进宿舍楼好吗？”
跟夏时雨离的太近，宋怀风大脑好像又开始宕机，说话有些结巴，“啊……啊，好啊。”
宋怀风神游的魂被夏时雨这么一抓，尽数回了身体里，任凭夏时雨拽着他移动。他什么也不用想，就顺着夏时雨的力气往那边挪就是了。
只是夏时雨现在不关心这些，也没发现变得正常的宋怀风，只探出个眼睛往严山那边看，时刻提防他发现自己。
夏时雨的紧张在经过严山的时候达到高峰。
尬尴和害怕从心底里透过毛孔钻到皮肤表面，好像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宋怀风敏感地发现夏时雨这时候拽他的力气大了点，又发现她愈发低下去的头，他轻声问了一嘴，“到底怎么了？”
夏时雨没回答，听到问题也只是摇摇头，低着头光顾着自己往前走。
宋怀风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夏时雨因为害怕躲成这样。
他往四周看了一下，很快就发现旁边站着之前军训来找夏时雨，还被教官当作是班上某个女生的对象的那个男生。
擦肩而过，宋怀风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连带着往前走的速度都变慢了。
偏偏夏时雨着急得不行，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发现宋怀风速度慢了下来，夏时雨拽着他用力往前挪，好像宋怀风再不跟上她的速度，她急得都要凭自己的力气，直接把宋怀风拖着走了。
宋怀风没再盯着严山看，心里揣着好奇，迈大步跟上夏时雨的速度。
走远以后，夏时雨的劲松开，随即放下了抓在宋怀风胳膊上的手。
见她放下戒备，宋怀风又问了一遍，“刚刚究竟怎么了？”
夏时雨皱皱眉，张嘴想要跟他实话交代。
“阿宋！”男寝与女寝之间那条路上，谢康抱着篮球朝这边喊。
宋怀风认出谢康的声音，扭头回应，“干嘛？”
“你的球还要不要，你在外面晃荡一天了都。”
“什么一天，哪有一天？谢康你小子别乱说话。”
两人喊的大声，不一会就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
谢康看到宋怀风和夏时雨在一起，就不自觉想到自己失败的暗恋，没来由就想从中使点坏，打趣一下两人，多少是有点撕伞的报复心理。
但他最后也就是站在路边冲两人喊了一下，其实现在他抱着的球也不是宋怀风的，只是单纯想揶揄两人，自己也没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
听到宋怀风回话的语气有点恼怒，谢康立马收手，“行，我不嚣张不嚣张了，我滚，现在就立马滚，屁滚尿流地滚。”
谢康嘻笑着说完，摇摇手转身就走。
“你继续说。”宋怀风把头转回来。
谁知夏时雨又一脸紧张，躲在他身前，“下次吧，刚刚你们这么一喊，他又往这边看了。”
“他？”宋怀风问。
“下次跟你细说。”
“我先走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夏时雨说完，立马转身拔腿就跑，跟逃命似的。
宋怀风目送夏时雨进去，不理解她当下的反应，左右看了看，擡腿走回自己的宿舍。
-
“谢——康！”宋怀风推开宿舍门，目光搜寻一圈，锁定目标之后，鞋都没顾得上脱，直接冲到谢康面前，站在他椅子后面，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等谢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已经有点难动弹了，脖子被箍着难以发音，掐着声问，“宋怀风，你搞什么？”
“你小子坏我好事，还问我？”宋怀风知道谢康怕痒，拉着他往后仰，腾出一只手去挠他的胳肢窝。
谢康闷着憋了会，但最终是没忍住，
“啊——”
嘴一下子张开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叫声，身体开始扭动，像条蛆。
杜江予在一旁暗中观察，看这架势，发现点端倪，“又没说出来？”
宋怀风又挠了一下谢康，伴随着谢康的尖叫，宋怀风：“嗯。”
“啊啊啊啊啊啊，”谢康眼睛挤出点眼泪，“那，那那……啊啊啊啊，你来……搞我干嘛。啊啊啊啊啊啊。”
谢康有点招架不住，使劲往下沉，想要挣开宋怀风的禁锢。
杜江予帮忙转移宋怀风的注意力，“到底怎么了？阿康说刚刚在楼下碰到你，你刚刚不会在表白吧？”
“这倒没有。”
说到这里，宋怀风稍稍理智了点，知道刚才谢康只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其实无论有没有他，今晚他是说不出“喜欢”的。
手稍微松了点，谢康一用力就能挣开。
谢康泥鳅一样顺着椅子滑下去，坐到地上，眼角挂着泪缓了好一会。
想到刚刚宋怀风说的，今晚他没表白成功跟他打断的事情没关系，他歪头思索了一会，问，“那我为什么要被挠？”
“对啊，为什么？”
谢康转头看向宋怀风，宋怀风还没走。
谢康利落地一手撑地起身，绕到宋怀风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背上猛拍几下，咬着牙说，“既然跟我没关系，那为什么挠我？”
“嗯？”
“为什么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