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雨也盯着他看，想了一会，“其实最开始有点害怕。”
“但后来难过更多。”
那点血渍不多，一擦就掉了。
擦完血渍，宋怀风却没拿开手，他移开纸巾，指腹在夏时雨眼尾，也就是严山点血痣的地方轻轻压了一会，而后又左右来回扫了几下，这才拿开手。
宋怀风：“因为方卿吗？”
夏时雨移开眼，看向街上的人来人往，鸟儿扑棱着翅膀低飞画了个弧线，又上升飞回原来的轨迹，像是凭空在这个世界划开了个口子。
夏时雨：“我说不上来。”
“好像不全是因为方卿。”
她将头转回来，看着宋怀风，“我觉得严山也挺让我难过的。”
“‘多吃甜，就不会觉得苦了。’这是刚刚严山告诉我的，方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严山从小到大没在生命里面真正尝过什么甜。方卿就像是那颗他盼了好久的糖，时间久到他都不相信自己能吃到糖了。但方卿追着他，愣是要在他苦的索然无味的生命里留点甜味。”
“可现在他的糖没有了。”
……
夏时雨发表她悲观的言论。
“可现在曾经的糖对于他来说像是苦药，他不能再纠结着以前那点甜了，他这样走不远的。”宋怀风说，“只要这碗苦药的劲过去了，他其实能吃到更多的糖。他那个会家暴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有一个那样通情达理的方叔叔，还有那么爱他护他的妈妈。严山他自己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他肯走出来。”
“所以你不用因为你今天做了让他难过的事情而感到抱歉，你确确实实是在帮他。我相信这也是方卿愿意看到的。”
宋怀风几句话化开了夏时雨心里的疙瘩，她一瞬豁然开朗。
宋怀风看着她逐渐清亮的眼底，轻轻笑了笑，“以后要是严山治疗需要你配合，你还会去吗？”
夏时雨双手插进毛衣外套的口袋，点头，“会。”
宋怀风笑意更重，“那加我一个呗。”
夏时雨：“我帮他是因为我长得像方卿，你能帮上什么？”
宋怀风想了想，“先不说我能帮上什么，方卿那么勇敢，救人性命，我帮帮女英雄喜欢的人，让女英雄在天之灵稍微安心一点，这不是有助于天堂发展得更加美好吗。”
夏时雨听完他的发言，心里一暖，点点头，“这倒是可以。”
宋怀风又继续补充，“再说我可以顺带保护一下你嘛，免得严山再激动对你又搂又抱，或者做出什么其它过分的事，我也可以拦住他。”
夏时雨假假笑了一下，“这么说我还沾了方卿的光呗，这保护还是顺便顺来的。”
宋怀风挑眉耸耸肩，演出无所谓的样子，“那不就是让你沾了光嘛。”
“切。”夏时雨不屑。
“你还切。”宋怀风捉弄完她，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他提议，“等会要不要去看看学长学姐，还有脏脏包？”
“好啊。”
宋怀风在前面转身，“那走吧，回学校。”
夏时雨没有立马跟上，想起刚刚宋怀风的话，她擡头看天。
天上的云薄，像是抽丝的棉花。
她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
宋怀风发现夏时雨没跟上来，转头找她。
发现她一动不动望着天，他大概也猜到了夏时雨现在看着天在想什么。
等了她一会，宋怀风才出声叫她，“夏时雨，走了！”
夏时雨回过神看他，小跑几步到他面前，“好，走吧。”
两人往地铁站走去。
路上夏时雨想起被宋怀风言语孤立的脏脏包，“对了，为什么是去看学长学姐和脏脏包啊？为什么不把脏脏包的名字归到学长学姐里面去？”
宋怀风将单肩包滑落的背带提上去，“脏脏包是新来的啊，怎么也轮不到做我们学长学姐的辈分。”
“你要是不想我单独叫你家脏脏包的名字，我就叫她学妹呗。”
宋怀风说完，反应过来些什么，“不对，还没确认它性别，说不好是学妹还是学弟，所以目前只能叫它脏脏包。”
夏时雨：“哦。”
-
回去以后，两人晚上又见了一面，一起回到猫猫据点给他们喂食。
不过除了发现脏脏包性别男以外，他们还意外地发现这一波猫猫还有别人在喂食。附近残留着上一波投喂的食物。
知道脏脏包是公猫的宋怀风：“怪不得这皮包不爱搭理我，原来是有点好·色在身上的。”
夏时雨：“皮包？皮包是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宋怀风解释，“你之前说它脏，所以给它取名脏脏包，现在我觉得它皮，所以叫它皮包。”
夏时雨揉着脏脏包后颈的毛：“……”
“你够无聊，跟它还置气。”
脏脏包感觉到什么，挤进夏时雨怀里，委屈巴巴地冲夏时雨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
宋怀风看着脏脏包的行径，手上喂食的动作停下来，对脏脏包说，“喂，我说你什么了吗，你这样是要干什么？”
“你个茶猫，配上你的名字‘包’，你就是茶包。”
夏时雨有些哭笑不得，“它怎么又成茶包了？大大小小，皮包，脏脏包，算起来都有五个名字了。”
“还有它的名字‘包’是什么意思？”
宋怀风蹲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向前垂手，看着脏脏包说，“这位男猫先生，姓脏脏，名包，但由于行径恶劣，犯重·色·好·色，还有不喜欢我罪，今特罚其改名为脏脏·皮·茶·包。”
夏时雨有点同情脏脏·皮·茶·包，她抱起它，看着它的眼睛，无奈又想笑地说，“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脏脏·皮·茶·包一脸无辜：“喵——”
……
当晚严山给夏时雨发来了信息。
卿【对不起。】
又过了十几分钟。
卿【谢谢你。】
夏时雨看着手机屏幕，内心有点感慨，她回消息：
冲风馅饺子【不用谢。】
【虽然没有见过方卿，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我相信她也希望你能赶紧走出来，你如果一直难过，她也会跟着伤心的。】
那天晚上严山没再发消息，直到第二天，夏时雨才收到严山的回应：
卿【好。】
自此严山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
夏季清他们在淮瑶呆了快一周，期间夏时雨和夏季清没少见过面，两人一起混着到这个公园玩，又到那个商场吃东西。
这一周以内夏季清的身体都没有什么问题。夏时雨总算放心下来。
一周的时间，是夏树和林红能在这呆的最久的时间了，假期结束，他们得带着夏季清一起回岳湘了。
只是林红和夏时雨的关系没有丝毫缓解，始终僵硬，两人一碰面，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谁也不肯先低头。
夏季清他们离开淮瑶那天，夏时雨去机场送他们。
临走之前，夏季清跟着夏树和林红往前走了一段路以后，夏季清突然停下来，放下行李箱，转身快步走过来抱住夏时雨，“我的夏夏同志诶，认定了什么事，就一定要坚持做到底，你的老夏同志会做你的头号粉丝的，还有那什么……叫……哦，我会成为夏时雨这位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的。”
夏时雨实在忍不住，笑出来，“好。”
“不过老夏，你一天天看的什么东西，还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林红出声催，“爸，要走了。”
夏季清松开怀抱，后退一步，“那夏夏同志自己保重，有事记得给老夏打电话啊，老夏走了。”
夏时雨点头。
夏季清转身离开。
不远处，夏树跟夏时雨挥手告别，夏时雨笑着做出回应。
夏季清走回去拉住行李箱拉杆，这回三人真的要离开了……
林红这时候不自然地擡起手放在胸前，对夏时雨挥了几下。
夏时雨愣了几秒，也擡手对林红挥手告别。
林红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会，大声对夏时雨喊，“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夏时雨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离别的时候人总是格外温柔，似乎所有的恩怨到此时都可以暂时搁置。
不过也是，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温柔点总好过苦大仇深。
夏季清当初在湖边的话在夏时雨脑中响起，“抱老夏的机会，抱一次少一次的啊。”
话音一落，夏时雨想到自己存在手机里的那张夏季清特别要求的照片。
当初照片躺在她手机里，夏时雨总觉得不吉利，想要删掉。
所以那段时间，她经历了无数次将夏季清的照片删除，再从最近删除的相册中恢复照片的过程。
到了现在，那张照片安静地保存在夏时雨单独为它设置的相册里。
她平静下来，已经不会再去删除了。
……
这些事情都画上短暂的逗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大学生活正式启动，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在奔波忙碌。
一年一度的社团纳新开始了。
夏时雨她们宿舍里，江禾年报了个跆拳道社团，陈思礼报了汉服和绘画社团，唐棠没有参加社团，但加入了食堂管理委员会。
为了钟抵政法，夏时雨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或者组织，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留给了法律学习。
宋怀风表白的计划，因为多种因素，也暂时按下了中止键。
为此宋怀风没少被舍友说怂。
杜江予：“我还当宋怂怂真能支楞起来，看来也不过如此。”
王盛宇：“不过如此。”
谢康：“我同意，不过如此。”
宋怂怂的名头算是坐实。
不过宋怀风觉得自己挺冤，每次要告白都能被打断，他也难过，其实每次他都是真心想说的，谁知道外界因素这么多。
这样反复失败几次，他不信哪个人能立马回血重新表白，说不定换个人，连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宋怀风觉得自己不一样。
他喜欢夏时雨，是真的喜欢。
不过表白这件事，宋怀风觉得他要十分慎重地找个好时机了。
……
很快，国庆假过去了，十月迎来尾声。
陈思礼她们绘画社组织了个活动，面向全校，主题是——那一眼。
要求参与者画出令自己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可以是现实生活，可以是幻想未来，或是穿越时光回溯历史，不限题材，不限绘画方式。
获奖者可以加德育分，二课分，还有精美小礼品。
活动一发出，社团收到了很多来稿。
参赛的大学生倒不是为了那份可有可无的精美奖品，而是二课分还有德育分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过夏时雨她们宿舍除了陈思礼没人会画画，她们虽然对分感兴趣，但最终还是不打算丢人现眼了。
宋怀风宿舍里，他们讨论起这个活动。
宋怀风怂恿谢康，“阿康，你那被人一眼相中的画技不打算参加一下吗？”
谢康擡手示意他低调，“我参加肯定是要参加的，但是能不能拿奖得另说。”
谢康看向宿舍里面打游戏的另外两人，“喂，你们画不画？”
王盛宇头没擡，“我是想要分，但我画了也是白画，还搭进去买笔买纸的钱，所以算了吧。”
“欸欸欸，上啊！”
谢康：“……”
“杜江予你呢？”
杜江予：“好啊，到时候纸笔借我用一下。”
谢康答应：“好啊。”
王盛宇听到有免费纸币，“那也算我一个，有笔有纸还是赌一把吧。”
宋怀风看不下去了，“王盛宇你至于这么抠吗？”
王盛宇两耳不闻窗外事：“上上上！”
……
“不是你们在干什么，我都死了啊。”
宋怀风：“……”
谢康倒不是很在意，“没事，怂怂。”
“对了，你参不参加，你也可以用我的纸笔啊。”
宋怀风想了一下主题——那一眼。
脑海里很快往外蹦出画面，宋怀风笑了笑，“那我试一试。”